飄天文學 > 南祁風華錄 >第196章 紅色披風
    獨孤徹原本只是想讓夏侯紓跪一下,既能平息姚貴妃的怒氣,也好殺殺她的傲氣,讓她以後別那麼愛出頭。結果姚太后派人來說是有十萬火急的事要與他商議,他去了才知道是要商討過年的宮宴事宜,完全脫不了身。

    雖然姚太后全程沒有提夏侯紓的事,但他總覺得在這之前已經有人先他一步去通風報信了。而他身爲一國之君,也不太好表現得過於關心夏侯紓,就沒讓人早點過來傳話,讓夏侯紓早些起來。

    直到陪着姚太后用了晚膳,天都要黑了,他纔不管不顧的趕過來,卻看到夏侯紓依然跪在廊下的雪地裏,背脊挺得筆直。

    他很懷念在護國寺時的夏侯紓,但也害怕她永遠學不會低頭。

    “是我自作自受!”夏侯紓賭氣道。

    “何必說這些氣話。”獨孤徹沉聲道,“朕也知道這件事你受了些委屈,但姚貴妃協理六宮,說幾句也是應該的。”

    “什麼規矩,什麼姚貴妃,這些原本都與我無關,是你讓我跟他們攪和在一起的,現在又想來當好人了?”夏侯紓氣憤難當,滿臉鄙夷,冷冷道“陛下,你要是真覺得我委屈,就儘快放我出宮!以後大家眼不見心不煩,反而能相安無事!”

    獨孤徹沉默了一陣,才說:“過些日子朕便準你出宮。”

    語氣聽這似乎有些爲難,但卻是夏侯紓今天聽到的最稱心的話。

    “此話當真?”夏侯紓怕他只是爲了安慰自己才隨便說說,忙又強調道,“陛下金口玉言,可別又反悔了。”

    獨孤徹沉默不言。

    不一會兒梅影便打了熱水回來,正好化解了這詭異的氣氛。

    獨孤徹對梅影說:“放在這兒吧,你先下去。”

    “陛下……”梅影頗爲驚訝,然後看了一下縮在被子裏的夏侯紓,遲疑道,“還是讓奴婢留下來伺候夏侯姑娘吧。”

    獨孤徹擺擺手,示意她趕緊出去。

    梅影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轉身出去了。

    獨孤徹伸手試了試水溫,然後扶了夏侯紓一把。夏侯紓嚇一跳,趕緊自己起來,然後也不顧什麼禮節,慢慢的將自己的雙腳移到裝滿熱水的盆裏。其實她現在最需要的不知是泡腳,而是洗個熱水澡,然後換一身趕緊暖和的衣裳。但如今天色已晚,又是寄人籬下,當着獨孤徹的面,她也不好開這個口。

    “燙嗎?”獨孤徹盯着她問。

    夏侯紓搖搖頭,只是覺得熱水沒過腳踝後,雙腿纔有了一絲暖暖的感覺,但這還不足以消除她全身的寒涼。

    “看樣子是真凍得不輕。”獨孤徹嘆了口氣,他方纔試過水溫了,明明就很燙,豈料她竟然感覺不處理。

    不知泡了多久,夏侯紓終於感覺到兩條腿像是終於屬於自己了,她順便伸手試了試水溫,差不多快冷了。然而獨孤徹絲毫沒有迴避或者離開的意思,她耗不住,於是當着他的面將腳擦乾。….

    她的思想沒有那麼封建腐朽,不會像那個被伍子胥看了手腕的女子一樣傻傻的以爲失了貞潔而自殺。

    獨孤徹見她不泡了,又喚了人進來將水端出去。隨後梅影又帶人端了兩個燒得很旺的火盆進來,屋裏登時暖了許多。

    夏侯紓感激地看着梅影,用眼神表達着謝意。

    獨孤徹見夏侯紓已經沒事了,纔去福樂公主的房間。

    趁着他走了,夏侯紓趕緊從牀上爬起來,踉踉蹌蹌的走過去關好門,又緊緊閂上,纔回去換了一身衣裳,然後裹了一牀被子蹲在火盆旁邊烤火。

    她很想家,想父親母親,也想夏侯翊。

    這段日子,她覺得自己這副練武的身子越發不如從前。不知道和時才能脫離苦海。而獨孤徹承諾過些日子放她出宮,也不知道幾分真幾分假。

    好在這一頁終究還是熬過去了。

    夏侯紓被罰之後,便再也沒了任何突發奇想的心情。臨楓齋的宮女內侍們也心有餘悸,一個個都躲得遠遠地,該幹嘛幹嘛,規規矩矩,偶爾也抱怨下這鬼天氣。而夏侯紓因受了寒,有些咳嗽,更加不愛出門,反正沒人理她,她索性也裝起了病西施。

    天氣越來越冷,福樂公主已經好些天不去上學了,獨孤徹仍然沒有放她出宮的意思。這些天也不來臨楓齋,彷彿是在刻意躲避什麼。

    臘八節那天,宮裏很熱鬧,除了膳房分出來的臘八粥,各宮也在自己的小廚房根據自己的口味熬臘八粥,然後分給關係親近的人。而福樂公主是衆星捧月般的存在,幾乎把大家送來的臘八粥都嚐了一遍,然後就因爲喫得膈食了,第二天被梅影和流螢逼着在臨楓齋裏散步消食。

    雪一直在下,起先只是稀稀疏疏的,接着越下越大,地上、房頂都堆了厚厚的一層,目光所及處一派銀裝素裹。

    夏侯紓披了件衣服出去,看着漫天飛舞的雪花,伸手接了一片,落在手心冰冰涼涼的,一會兒就化了。

    夏侯紓望着被飛雪包圍的光禿禿的楓樹輕輕嘆氣。

    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便聽到一個聲音:“這位可是夏侯姑娘?”

    夏侯紓轉身,見一個圓臉的小內侍託着一個包袱笑容可掬的站在廊下。

    “我是。”她點點頭,又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越國公府給你捎東西了。”他走過來將包袱遞給夏侯紓,“東西既已送到,沒事奴才就先走了。”

    這是她進宮以來第一次收到家裏捎進來的東西。夏侯紓心中一喜,忙掏了幾個錢給他,道了謝,他便歡喜的離開了。

    夏侯紓欣喜若狂,趕緊抱着包袱回到房間,放在小桌上打開。裏面是一個小布包和一個錦盒,還有一封信。她忙拆開信看,是夏侯翊的字跡,寫着“生辰快樂”四個字。

    她都快忘了今天是她十六歲的生日。忙又打開錦盒,裏面是一副做工精緻的玉手鐲,觸手生溫,她將它戴在手腕上,大小剛好合適,她不由得仔細欣賞了一番。然後纔打開小布包,全是她愛喫的栗子。想來夏侯翊是知道她的喜好,所以在秋天的時候就用陶罐將新鮮的栗子儲存下來,現在才讓人煮熟了給她送來。….

    她撿了幾個剝了放進嘴裏,熟悉的味道在口齒間縈繞,心裏也暖暖的。

    傍晚,福樂公主因爲白天被逼着走得太累了,喫完晚飯就吵着要睡覺。臨楓齋裏頓時一片寧靜。

    夏侯紓從福樂公主的房裏出來時天已經黑了,可她並無睡意,便沿着走廊一直往前走,兩邊的光禿禿的樹枝上凝結了一層冰,長廊兩邊的檐角上每隔幾米就會掛着一個燈籠,昏黃的燭光印在雪上更顯得一地的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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