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屍體,覆蓋着大雪,梅花樹綻開花骨朵,開出冰冷鮮花。
徐聽賦收劍入鞘,急忙走過去將人扶起,“不會再有人來了。”
“嗯。”他扶着人,慢慢走進門,到了雙塵樓,將人放在牀上,熟門熟路走到一旁房間,拿出幾個藥瓶來,倒了溫水給她服下。
“血已止住,傷勢幸好都不是在要害處,只是失血太多和耗力過度,休息即可。”
梅窗月輕輕點頭答應,卻不閉眼。
“休息怎的不閉眼?這可如何睡?”
她輕輕微笑,“我嫌棄看到你的時間太少,想多看會兒。”
“一張老臉有何好看?再說,我不會再離開,休息吧。”
聽到話,梅窗月輕輕點頭,“瑜兒很是不錯呢,可惜,你沒見着他。”
徐聽賦擡頭看向窗外,輕嘆一聲低頭,“人都被你支開了,我如何看?”
“那是可惜了。”梅窗月幽幽嘆氣。
他只是看着牀上躺着的人,並不言語,一時間,千言萬語涌在心頭,半晌他說,“都過去了。”
…………………………
原白川兩人一路趕往蘇州,馬蹄翻飛。
“等一下。”雲綠忽然勒停馬繮,左右四看。
這是一條極其僻靜的路,滿是衰草覆蓋,兩邊蔓延而去的野草半人之高,風吹得枯草東倒西歪,一片衰敗。
“怎了?”他問,看向身邊人,臉上有些不解。
“我……我只是覺得,很安靜,安靜的太過分了。”她自語着,忽而一笑,“我對危險,從來都十分敏銳。”
話音方落,遠處樹林中突然飛出一羣烏鴉,沒入遠處雲中。
原白川握緊手中長劍,銳利目光看向林中快速出來的人。
“你的敏銳,救了你一命啊。”數十騎慢慢走來,雲綠眉頭一挑,看向最前面的男人,“是你!”
原白川暗了暗眼眸,偷偷瞥了眼身邊的人,心想一會兒可要如何才能脫身。
“又見面了。”來人輕笑,一手抓着馬繮,一手拿着刀,一身漆黑,似乎他走到哪兒,就能把黑暗帶到哪兒。
“我想明白了。”雲綠突然釋然而笑,“是少宮主將秋寒蟬在超逸絕塵山莊的消息傳出去的,而少宮主肯定也知道,我們會趕過去,所以派你來阻攔我們,對嗎,血途獄王?”
慕容翎點頭贊同,“全對。”
原白川掃了眼前方擋住去路的人,光是一個慕容翎,就不是自己能應付的,何況還有這樣多人,這可如何是好?
慕容翎靜靜看向對面馬背上的人,“看來,你們是到不了蘇州了,梅花快要開了,蘇州的梅花很漂亮,可惜了,你們再也看不到了。”
他的語氣帶着無盡感嘆,身後數十人從馬背上飛起掠來。
刀光劍影中,兩人已然被包圍在其中。
“走!”
原白川一劍阻攔,一面衝她說,“進蘇州。”
騎在馬背上的慕容翎輕笑,“是想找徐聽賦吧?不過我想,用處不會太大,如今的他自然被別的事情分心了。”
鮮血噴濺,劍影寒光,雲綠兩人始終緊緊靠在一起,並沒有被衝開。
慕容翎看着漸漸稀少的包圍圈,自己帶來的人已有多人身亡,他握住刀柄,一刀劈下,斷水摧山。
“啊!”雲綠一驚,兩人不得已立即分開兩側躲避,就聽‘轟’一聲,地面被刀氣斬下半丈,兩匹馬也被分屍,而兩人,同樣被刀氣震地連連後退。
如今武功稍差的雲綠脣角已然帶血,慕容翎似笑非笑騎在馬背上,幽幽看向她,“不錯,那準備好接第二招。”
話音方落,只聽得遠方傳來沉重馬蹄聲,衆人扭頭看去,只見樹林黃葉中,一支長長馬隊肅殺行來,不過片刻就已到面前。
來人急忙勒停馬,詫異看過來,“雲姑娘,是你!這個方向……”
這一支馬隊,正是撤出的超逸絕塵山莊衆人,最前面的梅瑜驚詫看向雲綠,又扭頭回看,最後輕笑,“多謝你。”
雲綠一笑搖頭,“沒關係,徐聽賦應該已經到了,所以你不必擔心。”
“什麼?”梅瑜驚喜不已,“徐前輩?徐前輩來了,那姑姑不會有事,不會有危險了。”
“是。”雲綠堅定點頭。
慕容翎打量着梅瑜,似笑非笑問,“是超逸絕塵山莊的少莊主呢?還是喪家之犬呢?”
聽到這刺耳之語,梅瑜一臉冷冽,握緊手中黑色長劍,神色堅定,“哼!你是何人?”
梅瑜聽到此話,眼中有着憤怒,雲綠立即開口,“少莊主不要中計,慕容翎並非要跟你比武,他只是來斬草除根的,江湖上關於秋寒蟬的謠言,就是他們放出去的。”
“什麼?”梅瑜喫驚不小,怔怔看向慕容翎,“是你們!是你們害的姑姑一人應戰!你們這羣混賬!”
話音未落,只聽‘咣’一聲,劍已出鞘,人如飛鷹從馬背掠起,直刺對方眉心。
管家見此,心中一驚,“少莊主,你……”可已經來不及了,只好心一橫,抽出劍,立即上去幫忙。
雲綠輕笑一聲,“今日可不是光明正大的比武。”
話音落,兩人一同衝上,四人圍攻慕容翎,刀劍聲響,震耳欲聾,慕容翎終於被逼下馬,臉上非但沒有畏懼,反而更加喜悅,“很好,超逸絕塵山莊的劍術,的確是名不虛傳。”
血途手下齊上幫忙,慕容翎卻厲聲訓斥,“退下!”
手下不敢往前,只好圍在外頭,謹慎觀看。
山石亂飛,花木截斷,荒郊之外,此刻一地狼藉,煙塵漫天,狼煙滾滾,慕容翎以一敵四,最後看向唯一不認識的問,“你是何人?”
“老朽不過是山莊管家罷了,當不得血途獄王一問。”
“哦?”慕容翎毫無意外,也不吝嗇誇獎,“不愧是超逸絕塵啊,一個管家,就有如此劍術,哈。”
他揚刀一劈,刀氣四縱,趁此機會他一掠飛身落在馬上,勒住馬繮喊了聲‘走’,還活着的手下立即上馬追去。
人已經走了,梅瑜看向那早已看不見人影的樹林,回頭看向抓住自己的管家,“三叔,你爲何阻攔我追?”
話音落,管家吐出一口血來,梅瑜嚇了一跳,急忙扶着人,關心問,“三叔,你受傷了?你先坐下,我去拿藥,行禮中有。”
“不用了。”管家攔住梅瑜,虛弱搖頭,“是陳年舊傷罷了,方纔動武,一時爆發,休息一會兒便好。”
說完,便緩緩坐下,看向面前兩人問,“方纔那人,真是血途獄王?”
雲綠擦去脣邊血跡,“是。”
管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點頭,“也是,如此高武功,也當是獄王,哎……”
聽到這沉重嘆息,雲綠低下頭,一時沉默。
原白川看向對方詢問,“山莊內情況如何了?”
梅瑜雙眸緊皺,有着濃濃擔憂,“姑姑一人應戰去了,說是一個時辰她未回來,就叫我們立即離開山莊。”
這決定並不讓人意外,原白川點頭贊同,“畢竟,保住你們,才能真正保住山莊。”
“有姑姑!”梅瑜堅定的就像個孩子。
見他這小孩子似的模樣,雲綠無奈一笑,“莊主看起來是還很年輕,但她終究比你大許多,她會老,會死,到那時候,只能靠你啊。”
“我……”梅瑜抿着脣,半晌嘆氣,“我知道。”
說完他眼中忽然堆滿驚喜,“對了,我們現在不用走,我們可以回頭了,三叔,我們……”
管家捂着胸口,緩緩點頭,“如果徐聽賦真的來了,那莊主也不至於獨木難支。”
“嗯,那好,我們一起走。”梅瑜牽來馬,扶着管家上去,一行人調轉方向,往蘇州而去。
超逸絕塵山莊此刻無比清靜,梅窗月坐在牀上,背靠軟枕,看向窗外被劍氣逼開的梅花,一陣風送來一朵五瓣花飄進窗子,她伸手接住,放在鼻下嗅了嗅。
徐聽賦端着藥進來的時候就見她低頭嗅花,輕輕坐在牀邊凳子上去,“梅花是香,也好遮掩一下苦味,哎,我知道你是最怕喝藥的,說是人生本已太苦,何必還要喫苦藥呢?”
聽到這話,她淺淺一笑,卻已接過藥碗一口喝下去,馬上就有一顆甜膩膩的蜜餞放進嘴。
她看向身邊喂蜜餞的人好笑,“自不見你,是苦是甜,我也吃不出來了。”
“說這些話,也不怕被人聽到笑話?哈,服了藥容易困,休息吧。”他拉上被子,又細心掖了掖被角,見她閉眼入睡,這才小心翼翼走過去將窗子關上。
他坐在椅子上,看向牀上側身而睡的人,不知看了多久,耳邊忽然傳來馬嘶聲,他眉頭一挑,起身握劍走出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