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繁川扔掉手裏紙巾,又扯了塊毛巾甩到熊燃腿上。熊燃嫌棄地看了一眼,扯開了。

    酒吧裏場面亂哄哄的,遠處蹦迪的,灌酒的,跳勁舞的,視野裏統統離不開熱辣。

    熊燃準備起身出去靜靜,又聽見靳繁川年紀輕輕卻老成的發言,有關他那個女朋友。其實這羣男人一早就發現了,靳繁川提起夏晨語時,表情特別得意,語氣都輕鬆。

    他說:“別說燃哥了,我都想結婚。”

    楊炳南哧他:“想不開。”

    “不是,你不知道,我這女朋友人特別好,我都覺得我自己配不上她,我之前跟她說我家門鑰匙不帶,半小時不到就開車到我家門口,我那時候正在老羅那呢,讓人開車送我去家門口,跑過去人喘得跟狗似的,她卻說我跑着來見她她很感動,我就沒見過這麼脫俗的小姑娘。”

    楊炳南評價說:“是挺脫俗的,腦回路不一般。”

    靳繁川說完,忽地看向熊燃,語氣頗爲認真:“這姑娘跟我女朋友關係好,我覺得人應當不差,單純,善良,還正直!”

    熊燃沒說話。

    “結吧。”靳繁川說,“就算離婚,喫虧的也不是男人。”又提醒他,“記得做財產公證就行了,那姑娘不是經濟一般麼?”

    楊炳南也插嘴:“又是懂法的,一定得做。”

    熊燃若無其事地站起身,貼着創可貼的手指頭在空中點點,沒有任何附和,劈頭蓋臉一頓質問:“這還沒結呢,咒老子離婚。”

    “不聊了,回家。”

    熊燃拎起夾克,瀟灑往身後一甩,大步闊出去,肩寬腿也長,擺動的臂膀帶起肌肉輪廓,荷爾蒙十足。

    後頭楊炳南和靳繁川還說呢,熊燃你丫見着女人就昏頭!小心別踩二次坑!

    熊燃心道我可去你的吧。

    ---

    熊燃這晚沒沾酒,他得開車回家。方纔那會兒酒吧裏音浪吵得他頭疼,忽然靜下來,心裏頭想得是不是得給人打個電話。

    做完那事兒後,兩人還沒聯繫過。

    女人的心思男人別猜,熊燃活了近三十一年,從來就沒從女人心思裏捋清思路過。他猜林若冰這女人大概是不好意思,或者無話可說?

    還是不能確定。要說的話都在做之前說過了,真誆騙她,刪除微信就成。

    不過這事兒熊燃辦不到,他還想見她。

    回家之前,熊燃給林若冰發消息,趁熱打鐵,他得再把人約出來。深冬的夜裏霓虹閃爍,酒吧門口多的是露大腿的年輕女人,他猛吸口氣,開始想念她的恬淡與細膩。

    久不經事的男人如同雄獅猛獸,一不小心就容易縱慾過度,他承認那天他勁頭足了些,摁着她來了一遍又一遍,到最後兩人都如同瀕臨絕境的魚,呼吸都變得粗糙不順暢起來。

    他邀請她留宿,她拒絕了,問他小區門口好不好打車,說她白天從家走到咖啡廳,當下已經沒有力氣再走回去。

    他半倚在牀上,看她纖瘦的背影,挺翹的身體曲線,揹着手去夠內衣的排扣,那衣服是黑色的,襯得她皮膚格外白皙。

    以至於送她回去的路上,只記得回味這件事兒。

    而她也比熊燃想象中要安靜沉穩,似乎發生過這事兒,兩人都有了更深層次的思考。但不得不說,兩人還算合拍,至少在結束之前,她都沒有過拒絕,和她之前有所不同,熊燃在她身上看到一種反差性的放縱。

    所以,靳繁川和楊炳南問他什麼想法,他緘默不言,因爲他壓根兒就沒摸透這女人。

    看到林若冰發來的拒絕消息,他並不意外,鼻腔裏震出一聲低鳴,回覆她道:「結婚之前至少得見一面吧?」

    十幾秒過後,林若冰給他發來語音通話。

    淡薄的嗓音通過車載音響傳送到耳蝸,冬夜裏忽然帶了點兒纏綿的味道,它向四周擴散着,碰壁會折返回來,統統進了男人心裏,發癢,發熱。

    “熊燃。”她問,“你什麼時間有空?”

    “怎麼了?”他的聲音,在心臟發癢、發熱之後,在密閉的車廂中,莫名的讓人感覺溫柔。

    不過他自己難以發覺。

    林若冰說:“你剛纔不是說……結婚?”

    他沉默。

    而在這短暫的沉默中,熊燃終於後知後覺地感知到——

    她想結婚。

    很着急。

    “是啊,不是說結婚才能再見麼?”他調整坐姿,更調整座椅角度,躺得更平些。

    他想和她多聊會兒,不免繞圈子,不免繞得她多說些,自己少說些。

    可是,隔着聽筒,她遠遠不如會面時坦蕩,兩廂空氣寂靜着,她忽然說:“你去做個財產公證吧。”

    他愣了一下,然後情不自禁笑了聲。

    林若冰沒管他情緒的變化,也不解釋,又道:“然後再做個婚前體檢。”

    “嗯。”熊燃問,“其它還有麼?”

    “沒了。”她說。

    “彩禮不要?”

    “不要。”她言簡意賅。

    熊燃皺着眉頭“嘶”了一聲,半晌沒回話。

    “怎麼了?”她問。聲音因爲睏意而變得有些輕柔。

    “沒怎麼。”熊燃下意識想說你很奇怪,但這話不是好話,也沒必要說。雖然不確定對面的女人是否會因此開展話題,但如若真要開展,勢必要談起不好的回憶,所以他說沒怎麼。

    “那你什麼時候有時間?”她似乎真困了,聲音越來越小。

    熊燃壓低聲音:“你什麼時候有時間?”

    “週末我要出差。”她回答,“在那兒之前。”

    “那明天?”

    “嗯。”她說,“我五點半下班。”

    熊燃以爲她要掛電話了,她確實也要掛電話,只是在那之前,她重複交代道:“別忘記公證和檢查。”

    “越快越好。”她似乎等不及。

    ---

    林若冰走出事務所樓下感應門的時候,夜風如流般猛烈地灌進衣領,她縮緊肩膀裹緊大衣,冷得她頭髮都發麻。

    這是春節前倒數第二週工作日,也是她和熊燃認識的第三天。她接過熊燃打來的電話,知道他在十字路前不遠處等她,就這一截不長不遠的路,走得她手腳冰涼,牙齒打顫。

    於是,當她坐進車廂裏顫着嗓音說出抱歉的時候,熊燃蹙着眉頭,手掌整個包住她手指,神色認真地出聲:“冷成這樣?”

    男人捱得很近,帶着他溫熱又幹燥的氣息,拂在她額角,臉頰,林若冰懵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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