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秀樓與普通青樓不同,除卻樓內普通女子,凡是有些名號的皆有藝在身,或彈琴賦詩,或譜曲舞蹈,而花魁爲其中直最,但凡有一樣不如人都會被比下去。若花魁是男子之身,甚至於科考一路也能闖下些名堂。
是以現今去靈秀樓不僅非是有辱斯文的事,還很是風雅,若能與花魁長談一番,那便是天大的幸運。
只是靈秀樓等入夜纔會開始營業,現在去也不過是喫個閉門羹罷了。
如此一來,靈秀樓前不遠的華茂湖自然成了聚集的好地方。
湖邊有專經營花坊的商販,在平日可以請靈秀樓的姑娘來坐上一坐,今日則都是文人或江湖客了。
江湖客中有男有女,坐在船上盪舟遊湖,卻有人表情苦大仇深,不像是來玩的,像是來尋仇的。
裴縉的目光在那些江湖人身上轉了轉,聽耳畔嗤笑一聲。
二皇子荊紜順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執起酒杯推到他身前:“不過是一幫四六不識的江湖莽人,有什麼好看的?”
四六不分的江湖莽人?
裴縉——如今的荊縉真想敲開他的腦子看看,他們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進宮當日真如玄衣客所說,滴血之後他們在殿中休息至午後,安姑姑來請他們去見太后。
在此之前,李嬤嬤曾告訴荊縉,早先他娘進宮的時候,太后就對她多有不喜,安姑姑自然是隨了太后的態度。
果然一進到屋內,就見太后坐在軟塌中,兩旁是衣着華貴的大小妃子,滿滿當當坐了一屋子,看戲的,默不作聲的,明裏暗裏拿話擠兌的,各色各樣就是沒有示好的。
他和李嬤嬤站在中間,被晾了好半晌。
最後還是皇后打了個圓場,讓他們在邊上坐下。
皇后就是二皇子的親孃。
說來有趣,當朝的皇子除了大皇子年過二十,被封了個沒什麼作用的王位,別的皇子都還沒到年紀,二皇子荊紜還要過上幾天,據說日子與皇帝壽辰同期,所以二皇子一直以來都挺受寵。
荊縉猜,這也是讓他與二皇子交好的原因。
在宮內沒孃的皇子公主若是不受寵,那實在是不好過,不說宮女端過來的飯菜是涼的,就算份額也比別處少,若不是在柳樹村的時候他們常連飯都喫不上,怕是早要忍不住了。
而與二皇子偶然遇見交好之後,宮人的態度瞬息翻轉。
不由讓他暗嘲,最是奢華的地方,連變臉也是最快的。
只是有一點他始終沒有弄懂。
這幾天接觸,幾乎所有的皇子公主都知道有一黑一白兩雙胞劍士在康城救了他的命,卻都認爲“不過爾爾”。
再問,具紛紛表示“還能比得上滿朝的精兵良將不成”。
荊縉沒有反駁,而是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皇兄說的是。”
荊紜探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頗有長者風範的道:“皇弟,你要記住,皇室乃天子血脈,怎能因那些賤民手中的刀劍而感到畏懼呢?他們再強,遇到皇室兵將,也不過是臭魚爛蝦,只會慌忙逃命而已。”
“皇兄教訓的是,縉曉得了。”
在他們的花舫後面,是唐蔓蔓與藍淺鶴幾人的遊船,白衣客抱劍坐在船頭,玄衣客以同樣的姿勢坐在船後,像是兩尊門神,從未被這樣守護過的藍淺鶴簡直渾身不自在,尤其是撐船的是盲醫這個瞎子,他真怕盲醫一使勁,撞到別人的船上去。
唐蔓蔓趴在船板上,整個人都自閉了。
租花舫的錢是她賣了馬車換的,要誇一句福德馬車準備的精良,她賣了不少銀子,租完花舫還剩下不少,被她存在了系統那,系統還感嘆,這是宿主來這近一個月,賺到的第一桶金。
藍淺鶴近些日子受她不少照顧,有心安慰她,可想想自己現在家破人亡,連偌大的藍家宅院都燒成了廢墟,有什麼資格安慰別人呢?他神色越想越冷越苦,半晌,也自閉了。
盲醫自得其樂的乘船,只聽哐噹一聲,閉目的白衣客猛地睜開了眼,和近在咫尺的人對上視線。
對面刷的亮出長刀:“不長眼睛啊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