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四下無人,宮女太監全被調走,只有皇后貼身的宮女守在外面。
“荊紜,你糊塗!”皇后抓着荊紜,滿臉恨鐵不成鋼,“就算你現在勝券在握,可也不是給你父皇下毒的時候!現在東窗事發,依照你父皇的狠心,你我弄不好都要性命不保!”
“下毒?”荊紜被她嚇了一跳,十分摸不着頭腦,“母后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可能給父皇下毒,什麼就東窗事發了?”
皇后眉頭一皺:“毒不是你下的?”
荊紜抓下她雙臂,差點發瘋:“母后你鎮靜一點,到底怎麼回事?”
皇后深吸一口氣,從皇帝從多寶樓回來、中毒,而毒乃是“鮫珠”和薰香混合所致一事簡明扼要的說完。
荊紜擰着眉,思索起來:“‘鮫珠’是兒臣獻給父皇沒錯,但兒臣發誓,絕對沒有下毒。‘鮫珠’與薰香混合導致父皇中毒,會不會是偶然?”
“絕不可能是偶然!”皇后鬆開荊紜的手,頹喪的坐回椅子上,“你還記得麗妃嗎。”
荊紜想了片刻,纔不確定的道:“您是說……荊縉的母妃?”
皇后點點頭:“那時你才三歲,自然記不得。”
她回憶着,語氣縹緲起來。
“皇上領兵剿匪,凱旋的同時也帶回了一個女人。
那是一個很美的女人。
她一介布衣,卻一進宮就被封爲妃子。
一個月、兩個月……整整半年,你父皇再沒看過這後宮任何一人。”
她頓了頓,突然低沉下來。
“我恨。”
“所以我命人在她的香包中下毒,終於毒死了她。”
“可惜荊縉命大,沒把這野種一起毒死!”
荊紜不解:“這與父皇中毒又有何干系?爲什麼皇祖母會懷疑是母后?”
皇后嗤笑:“你可知麗妃所中何毒?”
“這薰香名貴,就連太后也得不到多少,可皇帝寵幸麗妃,寧可自己不用,也要給她送去。”
荊紜意識到,驚疑的看向自己母后。
果然聽她道:“我懂些醫理,悉心研究,終於研究出了這種混合的毒。”
皇帝心痛於麗妃之死,卻又找不到下毒的兇手,最終不了了之。
“可我下毒的事,被太后知道了。”
然而太后比她更樂於見麗妃出事,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做不知道。
皇后仰頭望向自己的兒子,雙目中終於帶了驚惶:“‘鮫珠’上有毒,而‘鮫珠’又是我的兒子獻給皇上的……”
“怎麼可能……”他眼珠震顫,似在迅速的翻找記憶,“母后,除非‘鮫珠’到兒臣手上之前就被下了毒!就算在宮裏只有母后懂得這毒,卻不代表外界沒人知道。何況兒臣雖不懂的藥理,卻也能想到,與薰香混合所成的毒,母妃能想出來,別人也能想出來!”
皇后神情一肅:“你說什麼?”
“母后,這‘鮫珠’是別人送給兒臣的!”
皇后:“是誰?”
……
“草民參見太后。”
身穿白衣、白紗覆眼的青年單膝跪在太后面前。
盲醫:“是。”
李嬤嬤在一旁附和。
“好。”太后站起身,“那便由你來醫治皇上。”
她有未盡之語,雖微言明,但在場四人皆知:若是治不好,便將命留在皇宮裏。
安姑姑扶着太后走在前面,盲醫跟在身後,李嬤嬤靜靜看着他們的背影,交握在身前的掌心盡是冷汗。
還未到皇帝寢宮,盲醫忽道:“太后,草民有一事相請。”
太后腳步微頓:“什麼事?”
“聖上手中所握之珠,原本的主人應是草民,只是後來被人盜走。草民希望,治好聖上之後,能將珠子帶回。”
太后餘光後移,步伐放緩:“你說……珠子是你的?”
即使太后看不到,盲醫也雙手微握,作揖:“是。不僅聖上手中的珠子是草民的,多寶樓裏出現的七顆,亦是草民的。”
安姑姑扶着太后,後者的手搭在她的手臂上,在盲醫話落的剎那,太后的指甲幾乎深深陷進她的皮肉裏。
然而安姑姑面色如常,彷彿絲毫感受不到痛覺。
下一刻,太后放開了她,語氣平緩:“只要治好皇帝,哀家就答應你。”
“多謝太后。”
……
知道這個瞎子要來治皇帝,幾乎所有的太醫都是拒絕的。
畢竟他沒治好不要緊,後果是他們承擔啊!
然而太后一意孤行,現在皇帝躺着一動不動,皇后被禁足,沒人能阻攔她。
盲醫擦身過賢好,站在皇帝牀前。
彷彿這時候記起自己的盲人人設似的,伸手摸了摸,摸到皇帝手臂,指尖移到腕上。
片刻之後,他放下皇帝手臂,卻不慎鬆快了手,皇帝手腕一下子磕在牀沿,聲響聽得太后都下意識一抖。
賢好一步竄過來將皇帝手臂塞回被窩裏,裝作什麼都沒發生的樣子。
太后:“咳。皇帝情況如何?”
盲醫回道:“皇上中毒時間雖長,但毒性尚淺,若是再捱上幾月,必然難以根除。”
太后:“也就是說現在能治。”
“能。”盲醫看不到其他太醫,自然不知道他們眼中的質疑,“只是皇上日夜操勞國事,難免身體虛弱,底子比別人差些,就算治好,日後也應切莫動怒。”
太后哪管那麼多,她現在只要皇帝能多活幾年就行。於是道:“什麼時候開始醫治?”
盲醫從懷裏掏出根兩指長的銀針:“現在。”
賢好緩緩瞪大雙眼:這麼長的銀針,能把人扎個對穿吧。
如果這人是刺客,只怕皇帝真就要瞬間被他扎死了。
他瞄了眼盲醫覆眼的白紗,暗道:他若不是瞎子,太后反倒不會這麼信任他了。
賢好看了眼太醫院的太醫令,後者會意的悄然走過來,觀察盲醫的下針用藥。
他暗自記着,誰知道盲醫收針之後,擡首精準的望向了他的方向。
“我說藥方,你來寫。”
一個個藥名脫口而出,太醫令的眼神從疑惑震驚到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