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看着衣袖，聽到飛箭破空的聲音，穿透了骨骼，然後聽到犯人的嚎叫。
圍觀的官員家眷，好些不出閨閣的女子都被嚇到，卻又不敢有聲響，生怕在這麼多人面前儀態有失。
男子則多是在吶喊助威，“好箭法！”
帝后的坐席前，公公不時弓腰道：“皇上，皇后娘娘，方纔發箭的，是魏尚書家公子，上月剛參加會試。”
“這位，是禮部尚書的公子。”
皇帝朗聲笑着：“好！都是齊燕的熱血好男兒！”
皇后說了幾句“聖上江山才俊輩出”云云，下首的官員也附和着，一派的和諧。
林羽硯聽到後面有人議論：“這些犯人，可都是天牢犯了砍頭罪名的人？”
“不是，聽聞這些都是澤豐商人，前陣子細作風聲鬧起來，街上許多異國商賈都一併抓起來了。”
“既然不是細作，那爲何如此……”
“噓，這些不是你我能談論的。”
那女子便說道：“這些商賈實在可憐，只能怪他們投胎不好，生爲澤豐小國的子民，去到何處都低人一等！”
“那是，哪像我們齊燕國力強盛，聽聞齊燕的商隊去了異族，別處也是不敢輕易冒犯的。”
“澤豐小國太無能，都是可憐人……”
林羽硯回頭看那個可憐澤豐小國的女子，是一個身穿淺藍束衣的年輕姑娘，頭上的小辮子梳起成髮髻，留了柔順的青絲垂落在背後。
是個未出閣的姑娘，蔣氏的女兒，魏思真。
林羽硯看她的坐席標記，她坐在太師府的位置上，和同齡的衛千金在談話。
魏思真見她回頭看自己，小臉有些意外，善意的衝她笑了笑。
林羽硯覺得有些突兀，微微的點頭示意。
這時聽到蔣氏問王妃：“爲何世子爺沒參加這第一輪爭奪名次？”
王妃也不明白，只能道：“頃原不想參與吧。”
蔣氏趕緊的奉承道：“以世子爺的功力，即便不爭奪出場名次，待會在獵場上也是載譽歸來的。”
王妃略敷衍的應付着，多少有些不耐煩。
林羽硯聽到蔣氏的話，她的目光回到場地上，果然見穆延傾騎馬在場末候場。
挺拔俊朗的身姿揹着弓箭，即便看不清楚臉龐也是吸引人的。
世子爺射箭的雄姿，那是難得見上一回的！
林羽硯定睛看着穆延傾，只見那幾位皇子也騎着馬靠向他，看樣子是在勸他出戰。
場地上又換了新的一批犯人，穆延傾手裏的箭始終垂在馬腹旁，心不在焉的應付着，始終沒有上前。
不知爲何，林羽硯懂得穆延傾的意思。
他能在戰場上殺敵，但是不能在比賽的場地上射殺無辜百姓的性命，即便是異族人。
像他這樣的人，或許更適合那個最頂峯的位置吧。
蔣氏見林羽硯盯着世子爺看，嘴裏“嘖”了一聲，“不知廉恥。”
她轉頭跟王妃道：“側妃到底是庶出，沒見過什麼場面，若是她在王府做了錯事，還請王妃看在我家小姑的面子上，饒恕她的過錯。”
王妃這才留意林羽硯，見她一直盯着頃原，臉上也不好看了，“你看夠沒有？”
林羽硯直衝衝回道：“不看世子爺，難道我應該看別的男人？”
王妃的臉都綠了，乾脆不跟她說話。
蔣氏拿出長輩的姿態來，“四丫頭，你竟敢對王妃不敬？一個庶出的丫頭，若不是小姑子將你養在主母名下，你也當不上這側妃！”
林羽硯煩透了這個蔣氏，有點機會就要表現自己，蔣氏有什麼資格教訓她？
她道：“舅娘，那你說說，我一介婦人，在比賽場地上看自己的夫君有何不當？”
蔣氏的臉變了又變，斥道：“無禮！”
說完，也不敢跟她爭辯，扭頭集中看場地上。
林羽硯甩了一個白眼，多管閒事。
終於等到圍獵開始，太子在射箭比賽中奪下第一，一馬當先奔向叢林。
衆男子依照比賽名次出場，穆延傾最後出發，聲令一起，騏旋就矯健的奔跑起來。
大家都站了起來，可惜看得不太清楚，只能聽到山林中獵物匹馬奔跑嘶鳴的聲音。
各家官員少爺手裏的箭都有自己的標記，賽後清點就知道誰人能奪下第一了。
茂密詭祕的叢林中，馬蹄聲驚動了飛禽走獸，飛箭橫穿，一不小心就被暗箭所傷，可謂步步驚心。
不到一刻鐘，已經有官員不甚中箭落馬，被侍衛擡了出來。
然後，接二連三的，摔傷劃傷的都不是少數，叢林中的人越來越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