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松雪正忙着進行典禮,抽不開身,但又覺得不來太失禮,就請這孩子替她來參加柱合會議。千穗理,不必害怕,大家都是和你母親相熟的同事,之前也見過一面。你就在這兒吧。”
“是,謝謝您。”松雪千穗理不緊不緩地走到各位柱的面前,身上的玲瓏墜飾發出整齊規律而動聽的響聲,和房檐掛着的風鈴互相應和。少女跪坐下來,向衆人鞠躬:“因爲母親無法前來,耽誤長輩們的時間造成各位的困擾實在是抱歉。以及,因爲前段時間發生在我家的事妨礙鬼殺隊的任務,請容我代母親向鱗瀧先生向道歉,給您添麻煩了。”
“你不必在意,畢竟發生了那些事情,你還是個孩子,照顧好自己纔是最重要的。”
“是。”
“哦呀,”某個十分溫和但不失威嚴的聲音響起,所有人立刻垂下頭展現出恭敬的姿態,回到煉獄槙壽郎身旁跪坐的千穗理也照做。這位……大概就是母親提到過的主公大人吧。
“你們都來了啊,我可愛的孩子們。千穗理,”產屋敷耀哉被人攙扶着緩步而來。
“是,主公大人,我在。”
“想必亞美紀是被典禮的事困住,之前也發生了不好的事,這可以理解。看到你近來有些精神再好不過,請你珍重。亞美紀又如何呢?”
“勞煩您爲母親擔憂,她很好。我和母親都真心地祝願您身體康健。”
“謝謝。那麼,我們就開始這次的會議吧。”
產屋敷耀哉仔細聽着各位柱的報告並適當給予指導。千穗理轉述了母親想說的話,並認真記住他們的對話,但一邊又想到自己的母親的事。松雪亞美紀,乃是當任雪柱,即雪之呼吸的使用者。然而,在成爲柱之前,她也是神社的管理人。亞美紀的家族中一直都由女性接任神社的管理者,爲了使他們成爲合格的繼任者,將會從儀態、語言等多方面進行嚴格訓練。在普通居民眼中,千穗理一族就和這座神社一樣成爲一種神聖而不可侵犯的象徵。不過,在千穗理眼中,母親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太多感情的神社附屬品,心中只有履行神社職責的“巫女大人”。這一職責,甚至大過對親人的關心和保護。
半個月之前,因爲神社遭遇了一場小型火災,亞美紀丟下常年患病在家休養最近則加重病情的丈夫松雪一郎選擇先去處理神社的事務。千穗理本想留在家中照顧父親,卻被母親訓斥違背了同爲繼承者的職責。在母親的要求下,千穗理不得不趕往尋求神社祕藥來治療的一家的所在處。雖然父親已經喝過由母親調製的藥,但是千穗理依然擔心,送完藥便匆匆趕回。
那時的場景,成了她一生都難以忘懷的傷痛。
鬼。不會有錯,是鬼。
鬼殺了她的父親,並且已經開始啃咬屍體。
此時纔剛剛熟練用劍,接觸雪之呼吸的千穗理以拼命的心態揮出了第一式。
“雪之呼吸,一之型——隱中雪!”飛舞的風雪以極快的速度突進,趁對方的視線被擾亂之時給予對方致命一擊。然而小孩子畢竟能力有跟,終究只能劃傷鬼的胳膊。鬼立刻放棄她父親的屍體轉而撲向她。千穗理驚慌之中連忙用劍抵住鬼的尖牙,情況非常嚴峻。
“炎之呼吸,一之型——不知火!”極其明亮且猛烈的火焰撲面而來,但很好地避開了千穗理。火焰消散之時,鬼也因爲被擊殺而逐漸消散。
“我的母親……”爲什麼爲什麼她甚至沒能……
“松雪的話,十二鬼月之一和他的手下入侵的時候她並不知情,收到通知後正在一邊往回趕一邊清理鬼。她應該……快回來了。”
“您”
“我叫做煉獄槙壽郎。”
千穗理還在發抖的手勉強收回劍,向他鞠了一躬:“多虧煉獄先生,才能讓我活下來,父親的遺體也得以保留,多謝。”
煉獄槙壽郎卻忍不住皺眉。明明遭遇了這樣的事卻沒有什麼表情,事實上身體因不安和悲傷正在發抖。……果然是因爲他們家族一直以來的畸形教育嗎
門外在這時響起整齊規律的鈴鐺聲。兩人都意識到松雪亞美紀回來了。
“松雪你女兒沒事,也很勇敢地爲了保護自己的父親和鬼對抗。至於你丈夫我很抱歉,還是來晚了一步。”
“多謝,您救了我女兒一命。感謝您一直陪着她,剩下的就交給我吧。”同樣沒有任何表情的松雪亞美紀問他道謝,斜過目光看何松雪一郎的屍體。
“那麼,請你們節哀。”煉獄槙壽郎擔憂地看了一眼千穗理,但還是快步離開。
屋裏立刻被詭異的沉默所充斥。
千穗理跪在血泊裏,望着父親的遺容發愣。她無疑是痛苦的,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起來。替你父親整理整理,難不成打算讓他一直躺在冰冷的地板上嗎?葬禮也很多事情需要忙。”
“爲什麼要把父親一個人留在家裏”
“你留在這兒也只會死,今天如果不是煉獄先生,你已經是一具屍體。”
“神社的火災並不嚴重,沒有人員傷亡,也不一定非得去。”
“神社等同於我們一族的生命,你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千穗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憊。她爲母親感到可悲可恨,也爲日後會變成這樣的自己感到可悲。
從那一刻開始,除了必要的對話,母女倆不再有任何交流。
……
柱合會議結束的時候,煉獄槙壽郎順路送千穗理回家。典禮應該已經結束,但松雪亞美紀還沒回來。把一個八歲的小孩子一個人丟在這裏總覺得不太好,正爲這事發愁的他突然聽到了屬於松雪亞美紀的那隻鎹鴉的聲音:“亞美紀!不回!今晚!”
千穗理顯然對此已經習以爲常。她站在門前,轉身面向煉獄槙壽郎:“我和母親給您添麻煩了,十分抱歉。勞煩您送我回來,路上請小心。”
“你一個人沒關係嗎?”再怎麼說也是個女孩子,松雪一直都是這樣?之前在葬禮上也是,完全不關心這孩子嗎?
“是的,多謝關心——啊,抱歉,能勞煩您把這塊手帕帶給杏壽郎君嗎?之前沒來得及還給他。”煉獄槙壽郎沉默了一會兒,向她伸出手:“最近很不安定,我會給你母親傳信,至少今晚待在我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