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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書序章,忙了半個月內投不順利,實在不行就直接發書了,(第1/2頁)

    序

    開元十二年三月初四雨

    大周,長安城。

    許是老天爺嫁了女,賠了不老少的嫁妝,今天的長安街道上,積水已經沒了腳踝。這樣的天氣連乞兒們都不願意上街討食,躲在郊外地勢較高的破廟裏點起篝火哼着經典的蓮花落,幻想着有朝一日有權有勢,贖了主街上紅袖苑最紅的清倌人做小妾。

    這樣的天氣裏,出門的人都會多多少少引起別人的注意,多愁善感的人也許還會感嘆起生活不易,且行且珍惜。

    站在城樓上的卒頭看着一個揹着幾乎與他本人同高的竹簍呼吸已見急促,披着蓑衣在水中深一腳淺一腳的漢子,感慨的灌了自己一大杯燙好的黃酒,舒服的打了個長嗝,敲敲自己的桌子,示意底下的城卒們放行。

    自天下紛亂初定,便有賢明的大人物們鼓勵起了這樣的掮客發展,背後官府收購來又折價賣給他們的大竹簍便是掮客們的標誌,墊上一層油紙再蓋上一層雨布,中間的東西便是長安附近村落莊子裏的人,與城裏親朋好友之間只需一斤兩個銅板,便能實現的互通有無,傳遞思念。

    從西城門往後走兩個街口,拐進巷子,便能看到長安的人間煙火,長安城中的升斗小民,便在這條彎彎曲曲沒有名字的街巷上過日子,屋檐上掛起寫着油米糖醋不同大字的布幡,便是表明這裏人的營生,開起門來是鋪子,合上門板便是家,也非是定製不起一塊似模似樣的匾額,只是面向鄰里街坊開的小店,實在是沒有那個必要。

    巷尾的油鋪老闆是個大腹便便,紅光滿面的中年男人,每日最大的愛好便是縮着手倚在門口偷瞟對面買糖水鋪子裏風韻猶存的寡婦,每日用一雙鼠眼盯着那還算窈窕的身段一看就是好幾個時辰,沒少因此被潑一身的刷鍋水,但卻還是樂在其中。

    除此以外,別無所求,也就來此買油的人會讓他稍稍回個頭,愛答不理的應付兩句,當家的大姑娘小媳婦都難免背後啐上一口,說他沒了婆娘無兒無女怕是與這好色的性子脫不了干係,且就連喫食都大多是清水煮了白菜撒些鹽粒,配個白麪饃饃了事,這般鐵公雞更是不用想着續絃,更別提有名的俏寡婦云云。

    不知爲何,今天的油鋪老闆卻彷彿改了性子,暴雨傾盆的天,卻早早的關了鋪子,披上蓑衣跑去巷頭的酒肆裏買了五兩燒酒,又在隔壁的肉鋪切了一斤的羊肉,好似有什麼喜事一般,這讓同樣心中裝着糖水鋪子的寡婦的肉鋪老闆剁肉的刀都狠了幾分。

    油鋪老闆提着酒肉,深一腳淺一腳的回了鋪子,扭頭打量着因爲暴雨並未開門的糖水鋪門,似是失落的嘆了口氣,便關門上了閥。脫去蓑衣,掂量掂量了自己手上的酒肉,又拍了拍哪怕每日食素都不曾減下去半分的肚子,終於咧嘴笑了起來。

    掌了燈,快步走進了廚房,支上了柴火。從水缸舀一勺涼水淨了手,羊肉切塊,燒起水來放入蔥姜料酒焯水去腥,又從掛在牆上的幹辣椒中拽下了一把,掰成幾段,撈出洗淨,辣椒炒香,倒入生抽老抽,不一會油鋪裏的肉香已經隱隱飄出了房門之外,胖老闆守在鍋前,狠狠地聞上一口,滿臉享受。

    篤篤篤——

    敲門聲打破了雨夜裏油鋪的靜謐與安詳,老闆趕緊把手在身上已漿洗的有些發白的褂子上擦了擦,起身快步走到了門口開門,來人正是那揹着竹簍的掮客,原本裝了大半的竹簍此時已經只餘下一件物事,顯得有些空蕩。

    老闆看着他,沉默不語,掮客也未說話,掀開蓋在上面的雨布,露出一個約有五尺來長有些斑駁的黑色木匣,老闆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挺直了肩背,雙手抱起了這長長的黑匣向着掮客點了點頭。掮客並未迴應什麼,只是又蓋好了雨布,背起了竹簍,又深一腳淺一腳的消失在了街巷的拐角。

    胖老闆將木匣小心翼翼的搬回了前堂的桌子上,跑去牀頭的櫃子裏翻出了一個雖然古樸卻一看就不是便宜貨色的香爐,裏面盛滿了細細的白沙,又從牀底翻出三根貴人宗廟裏纔會用到的上好檀香,用燈火點上拜了三拜,插進香爐,便又進了廚房。

    拿出菜罩下盤子裏的剩的幾個白麪饃饃,取個小盆盛了羊肉,拿上兩個碗,折騰幾趟回了前堂,香爐前擺上一隻,自己面前擺上一隻,將酒倒滿,便把白饃撕碎,泡進肉湯裏,唏哩呼嚕的大快朵頤起來,時不時還咂摸一下嘴,滿臉享受。

    良久,用白麪饃擦去了盆內最後一點肉湯的胖老闆,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一飲而盡,然後舒服的打了個長嗝。似是出神的望了一眼面前香快燃盡的香爐,擦了擦手,把香續上,便回了廚房刷鍋洗碗,又取了水來掃地擦桌。

    全都收拾妥當,老闆心滿意足的看了看難得這般整潔的家裏,從袍袖裏拿出了一個布包,裏面是一小瓶不知是什麼的粉末,跟一顆被臘封着的丹丸,他哼着有些爛俗的小調,把瓶裏的粉末盡數撒在了家中那幾口大油缸旁,又費力的將這平時連灰都怕落進的大傢伙蹬倒一個。

    霎時剛剛灑掃的地面又變得一片狼藉,他卻彷彿無事發生一般,徑直回了自己的牀上,將丹丸的臘封捏破,吞了下去,合衣閉眼,不一會,房間中只剩下燈芯的噼啪聲伴着窗外呼嘯的風雨。

    “走水了——!!!”

    淒厲的呼號打破了深夜街巷的寧靜,熾烈的火舌將本來陰沉淒冷的天空映的通紅,各家各戶的男男女女都胡亂紮起衣袍,拎着家裏各式各樣桶盆忙着呼喊着救火,沉默了一整日的街巷,此時變得無比喧囂。

    沒有人注意到離這巷尾火場百步之外的拐角,停着兩輛漆黑如夜,卻精雕細琢的馬車,兩匹沒有一絲雜色的黑色大馬,此時正各衝着這狹窄小巷的兩端,本性應畏懼火光的它們卻如同頭衝火場這端的馬車上那位駕車的聾啞老僕一般沉默。

    這樣狹窄的街巷裏,兩輛這樣的馬車實在是有些擁擠,尤其是對於另一輛馬車上,那白袍大袖,書生打扮的年輕車伕來說,更是有些不便,畢竟他懷中還抱着那個五尺來長的黑木匣——不知何時,那胖老闆視做珍寶卻一直未曾打開的木匣,已到了這位年輕人手中。

    “咳,這便是您今夜想讓我看的物事嗎?”老僕身後的車廂裏,有些沙啞的中年男聲率先打破了沉默,似乎有些傷病,恭敬且自帶些威嚴的聲音裏卻透着些中氣不足。

    “應該就是它,延益,打開它。”另一輛馬車主人的聲音蒼老卻顯得清矍。

    車頭的年輕書生低頭稱是,用手拂去了上面火舌舔舐的灰痕,打開了木匣,裏面紅布抻着的是一把已上了弓弦的金屬長弓,弓身上刀劈劍砍的傷痕,告訴了所有人它不是一把收藏起來供人賞玩的藝術品,在弓臂上,一串陰刻的銘文因爲歲月的痕跡顯得有些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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