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晉乘 >第五十五章 往年田稅,去向不明
    半日之後,兩名木匠合力製作的踏碓終於完成,只不過錘頭用的材料是木頭,稍微次了一些。

    這踏碓做出來以後,第一時間木匠就興沖沖的跑到姬獳家門口報信,說自己已經完成了。

    此時是傍晚,天氣沒有那麼熱,於是他就讓人舂米試一試。

    用了一番以後,果然給小麥、粟、稷等糧食去殼的時候更加省力。

    工匠自己試了試,之前用杵臼,舂一段時間手臂就痠痛不已,但現在不一樣了,左腳踩累換右腳,效率大大提升。

    而且這東西容易製造、能夠大規模推廣纔是最主要的。

    製造弓箭的任務已經轉移到了弓箭匠人的手中,這些普通的木匠倒是閒了下來,讓他們趕製踏碓,在今年秋收的時候還能夠用上。

    而水碓,製作起來則要複雜困難的多,所以只能往後稍稍,退而求其次,選用容易製作的踏碓。

    現在喫糧食必須得去殼,不然喫起來難喫,嚥下去的時候還可能穀殼卡在喉嚨裏,那種感受想想都覺得難受。

    以後打仗的話,需要的後勤補給人數也能大大減少。

    打仗的時候號稱十萬大軍,有可能只有兩萬有戰鬥力,剩餘的八萬都是安營紮寨、護送糧食、給糧食去殼、生火做飯等等的後勤。

    減少後勤的人數卻能提升效率,對一場戰爭的正面作用毋庸置疑了。

    三個人能幹的活,有了這種工具,現在一個人就能幹完。

    少了兩張喫飯的嘴,也讓這兩個人能夠投身於其他的勞動中,所以踏碓是利國利民的好東西。

    上陽城的各類工匠數量,幾乎比他剛來的時候多了兩倍,而且以後還要更多。

    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加入了工匠的行列,讓姬獳特別滿意。

    這個時代讓人付出勞動力其實並不難,只要供其全家溫飽就可以。

    晉文公曾經頒佈的被廬之法,規定:公食貢,大夫食邑,士食田,庶人食力,工商食官,皁隸食職,官宰食加。

    意思就是國君靠進貢生活,大夫靠自己的封邑生活,士靠自己的田地生活,庶人靠自己的力氣生活,工匠和商人靠政府生活,底層官員靠自己的職位生活,家臣靠大夫的加田維持生活。

    現在的手工匠人都是被政府壟斷的,必須要依靠政府才能生活。姬獳給予他們的待遇並不低,一個人只要幹活幹得好,一年下來全家溫飽,歲歲有餘不是問題。

    相較於種地,沒有那麼累,但也不太可能發家致富。

    除非能自己搗鼓出先進的生產工具或重要的技術,重重有賞。

    姬獳讀到“公食貢”的時候就感覺不對勁,當初晉惠公這頭蠢豬,因爲失信敗給秦國,失去了國人的信任,導致“作州兵”,“授爰田”。

    將公田分給了有功的國人、野人、士大夫,成爲這些人的私田,公室能夠直接獲得的糧食和控制的土地減少。

    到晉文公回國的時候,國內公田已經分的剩很少了,因此公室並不富裕,各項開支拮据。

    因此晉文公規定“公食貢”,公室靠着士大夫和國外小弟們的貢賦而生活。

    那這種程度應該非常富裕纔是,同時晉靈公修個宮牆就要加重國人賦稅之說,就存疑了。

    但偏偏在上陽,之前的田稅還真的是被加重過的四一稅…

    公室都靠卿大夫的供奉生活了,那這賦稅增加,針對的是誰?

    卿大夫們。

    按照道理來說,那麼多的貢賦,晉靈公是不缺錢的,但他居然兩次三番收了外國的賄賂…

    不排除晉靈公想要損壞趙盾的威望,還有可能,那就是這羣卿大夫在趙盾的帶頭下,剋扣給公室的貢賦,然後晉靈公要求趙盾等增加貢賦。

    然後趙盾不同意,還對民衆說,是國君下的命令讓加重田稅…

    如果是這樣,完全理的通了。

    現在在列國相傳,晉靈公因爲庖廚煮熊掌煮不熟,殺了庖廚並讓人用筐子運到城外,被趙盾撞見了,訓斥晉靈公兩句,晉靈公就打算除掉趙盾。

    這可能嗎?明顯不可能。

    而且姬獳在繼續讀晉國史書的時候發現,靈公十一年,也就是四年前,晉靈公蒐於黃父。

    蒐就是整編軍隊,選拔將領。

    當初趙盾能夠成爲中軍將,一步登天,就是因爲晉襄公的時候“夷之蒐”,被親近趙氏的陽處父舉薦給晉襄公。

    陽處父正好又是晉襄公的老師,老師說的話,晉襄公自然是非常相信。

    他又說狐射姑剛愎自用,根本不能當大任,於是晉襄公就把趙盾給提拔到中軍將。

    趙盾已經專政十幾年,可以想見,晉靈公的這次黃父之蒐,壓根什麼都改變不了,是非常尷尬的。

    而後,晉靈公聽說鄭國的國君親近楚國,因此拒絕接見鄭伯,但鄭伯卻私底下見趙盾,並且和晉國達成和談。

    晉靈公兩次表露出自己的政治意願,都被無情的忽視了,他能不生氣嗎?

    他思考着,既然上陽的公田都沒有被賞出去,那麼增加的田稅也就是他剛來的時候廢除的四一稅,收上去的錢糧,是否都交到了靈公的手上?

    向耿臼一打聽,是有人護送那一批批糧食,但是送出上陽之後,究竟到了哪裏,倒是一個問題。

    耿臼也不敢說,也不敢問,他只是一個幫忙管理城邑的邑宰而已。

    姬獳便打算,到時候護送錢糧的隊伍由他來負責,免得半路被別人給截去了,送不到晉侯手裏。

    或許也可以在父親來參加昏禮以後,回去的路上順便帶着,這樣更加保險。

    想到這件事情之後,姬獳越發擔心了,這羣卿大夫完全就是在吸晉國公室的血成長。

    強行把他們揪下來,晉國真的會陷入一場前所未有的動盪,或許比曲沃代翼、驪姬之亂還要嚴重許多。

    自己的實力,要想達到將六卿玩弄於股掌之間的程度,還是需要有一段漫長的路要走啊。

    …

    七月流火,大火星從西方落下去,天氣逐漸轉涼,糧食即將收穫。

    公田上早就種上了菽(豆類),等待十月,就可以成熟了,緊接着就施肥種小麥。

    如同姬獳所料,今年是一個豐收年,田稅僅收收成總量的十分之一,擁有土地的國人們看到公子遵守諾言,無不喜笑顏開。

    他們都在田野裏高興地唱道:

    麟之趾,振振公子,于嗟麟兮。

    麟之定,振振公姓,于嗟麟兮。

    麟之角,振振公族,于嗟麟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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