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是因爲她的大膽發言,將父母兄弟嚇得不輕,他們都以爲她瘋了,或是被不祥的黯星所迷惑。
但西莉亞心中的火焰卻以寂靜爲柴薪,以孤獨爲養分,燃燒的越發炙烈。
她清醒的每時每刻都在心中思念那晚的影像,就算陷入黑甜的搖籃,那雙眼的幻影也纏繞在每一處夢境之間。
父母兄長越是反對,西莉亞就越是堅定,而今天她終於下定決心,逃離這不屬於自己的國家,去尋找那雙眼的主人。
明天是【翻越節】,所有太陽神的信徒都會在月亮滑向西方時沐浴出發,前往山頂等待太陽昇起,等待沐浴金光的祭司唱起聖歌。
這神聖的儀式起源於「賢王」葛里根布拉在朝日初升的山巔創立國家。
到時封鎖重重的門扉將變得無人看守,大街上空無一人,公主只需邁開雙腳就能逃離這脆弱的樊籠。
正當西莉亞在暢想她的完美出逃計劃,最年輕的哥哥帶着晚餐推門而入,身負勸說重任。
最年輕的哥哥坐在牀邊,面色憂傷,像對待一隻鳥兒般輕柔的撫着西莉亞的後背,“我的妹妹,你就像一隻小小的白鴿,從出生到長大無憂無慮,你的眼睛是爲了欣賞美景,你的翅翼是爲了在天際翱翔,你的族羣爲白日所愛,這雪般純潔的毛色就是證明。你生下就是爲了在白日活着,你爲何要去渴望夜色呢?那陰影中的危險會讓你遍體鱗傷。”
西莉亞心情複雜地親吻哥哥悲傷的臉頰,“我從小就無法融入大家,只能站在遠處看着你們在白天歡笑,唱響太陽的歌謠,我也曾抱怨命運的愚弄,讓我生在此處,卻長了一顆與衆不同的心。”西莉亞羞澀的停頓了一下,捋了捋自己的頭髮,“但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這一切怨言與孤獨都煙消雲散,我的羽毛潔白,是爲了在黑暗中反射他的光彩;我的翅翼豐滿,是爲了在他的身側翱翔;我的腳爪只願在他身上休憩,我的喙只願啜飲他的榮光,我的黑眼珠炯炯有神,全然是爲着注視他那儘管危險,但卻輝煌的容顏。”
“我不愛白天,只愛陰影中的黑夜!請理解我吧,哥哥。”
最年輕的哥哥眼中溢滿悲傷,“你染上月光的瘋狂,中了愛情的魔咒,踏上了一條有去無回之路,我的西莉亞,我真爲你擔憂,但我又是這樣愛你——”
西莉亞歡喜叫道:“哥哥!”
最年輕的哥哥:“明天就是翻越節,要避開父母兄長,他們絕不會祝福這行爲,你帶上包裹行裝,趁天色未明往西去,不會有人發現你的。”
西莉亞:“我將按計劃行事,我會想念你的,哥哥——”
隨着最後一絲火紅的輝光沉入海面,時間靜悄悄流淌至深夜時分,西莉亞換上便於行動的裙裝,扯下一塊窗簾裹住她要攜之遠去的一切物品:
羊毛揉制的小球,雕琢鏤空的茶壺,金色的小茶杯,軟的像一朵雲的枕頭,還有一大堆香噴噴、甜滋滋的點心,這是西莉亞的最愛。
帶的東西不多,卻盡是她所愛的。
等蒼白的弦月升到橡樹最高的枝頭上方,西莉亞推開門扉,邁着自由的腳步開始奔跑。
夜晚的涼風撫慰着她因激動而熱燙的臉蛋,金髮在身後飄蕩,她跑過空無一人的花園小徑,跑過空曠冰冷的大廳,白色石柱屹立在四角,如同四個沉默的守衛,牆壁上閃着金光的執劍太陽神注視着奔跑的少女,默默無言。
離開了自小成長於此的宮殿,一副陌生的景象展現在眼前。
彎曲的石頭小徑與鱗次櫛比的屋頂們在黑夜中沉睡,西莉亞站在高高的臺階上向下俯視,一切盡收眼底,前方坦途如同昭示命運的道路。
初次離開樊籠的小鳥在臺階上奔跑,跳躍,歡呼着自由的誕生。晚風第一次輕柔的拂過滿是汗水的額頭,空氣第一次充斥這了鼓動的肺腑,溫柔的月色第一次籠罩了這常在白日出現的髮絲,爲其染上月的銀白。
不知不覺,西莉亞已是一邊奔跑,一邊淚流滿面,但心中並不悲傷。
正相反,她心中愈是喜悅,淚就愈流。
“哭泣是勿需緣由的,有些淚水並非毫無意義,而是爲了世界而哀傷。”某人過去所說的話語在西莉亞心中一閃而逝,又如薄霧般消散,階梯已至盡頭,西莉亞上氣不接下氣的跳下臺階,消失在彎曲的石頭小巷中。
而寂靜無人的王宮前只遺留下那些寶石般的淚水,躺在空曠的臺階上閃閃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