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久了，少年的臉在他的記憶中慢慢模糊了，但他知道了他與常人的差距。
他捫心自問，對薛其琛是有一點心動的。
可是有什麼用呢，，若是和他在一起，哪怕薛老爺再喜歡他娘也會立馬將他趕出薛府。一個沒有實權的薛家三少爺能做什麼？還不是會淪落到和他娘當初一樣的下場。
他又想起那日在薛夫人的院子裏，那人居高臨下地站在他面前，宛如不可褻瀆的高嶺之花。
若他真要選擇，那也該是……
“哥哥！”慕桃的聲音讓他回神，他轉過頭，看見薛其毓慢悠悠地走進來。
“不知薛二少爺來此有何貴幹？”他立馬扯出笑臉，行了一禮。
薛其毓輕輕一笑，端得是溫文儒雅的貴公子氣派。他撩起衣襬自顧自地坐在案几邊上，道：“坐吧，我今天得空，想和你聊聊。”
慕椛皺了皺眉，心知來者不善，笑着道：“能和薛二少爺閒聊，是慕椛的榮幸。”轉頭又對着慕桃說了句，“慕桃，到院子裏玩去。”
慕桃乖乖點了點頭，正準備出去，卻被薛其毓開口攔住了：“不妨事。上次見面沒給她送生辰禮，正好這次補上。”說着他便從懷裏掏出一枚通體透白的圓形玉佩，用紅繩串着，上面刻着桃花圖案。
慕椛臉色一變，正要婉拒，薛其毓已經站起身將慕桃拉了過來，輕柔卻帶着不可抗拒的姿態將玉佩戴在了慕桃的脖頸處。
慕桃無措地看過去，只看見了慕椛故作鎮定的神情。
“聽說我家小弟甚是喜愛小慕桃。”薛其毓溫和一笑：“今日仔細一看，小慕桃生得可愛玲瓏，果真討人喜歡。”
“二少爺說笑了，慕桃天生便患有癡呆症，三少爺心地善良，不過是見她可憐，平日裏纔過來照拂一二。”慕椛笑得柔柔的，一雙眼眸水光瀲灩。
薛其毓勾起慕桃的下巴細細打量：“我看小慕桃不過是天真單純罷了。不過你有句話說得在理，你們兄妹兩身無分文，我們薛家人都是心地善良的人，自是願意收留你們。就怕好心會辦壞事，不知你們住的還習慣嗎？最近天氣轉暖，下人可有爲你們添衣？”
慕桃睜着水潤的大眼睛緊張地看着他，抿着脣一聲不吭。
“自是有，”慕椛點頭，帶着幾分感激和受寵若驚：“勞煩二少爺惦記。”
他頷首，又道：“小慕桃這腦疾可有請大夫醫治？”
“小的時候看過大夫，效果甚微。”
“我認識一個神醫聖手，對這方面頗有研究。不如從明日起，每日我空出一個時辰，帶小慕桃去他那兒療養，順便可以讓其琛教她讀書寫字，這樣也省得他天天不嫌麻煩往這邊跑。”
慕椛指尖深深陷進掌心中：“多謝二少爺好意，只是這樣會不會太過麻煩您？”
“怎會麻煩，畢竟我們薛家人最是心善。”他眼也不眨地說。
慕桃猛地推開他的手，撲進慕椛懷裏，悶聲道：“哥哥，桃桃不要離開哥哥。”
慕椛抱住她，擡起頭時卻對上薛其毓溫和的笑容：“我相信慕椛公子是個聰明人，知道什麼纔是最好的選擇。”
“那便恭敬不如從命了。”他回道。
薛其毓慢悠悠地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襬，道：“那我便不再打擾了，告辭。”
屋子安靜了下來，慕椛深吸一口氣，喃喃道：“好一個一箭三雕。”
“哥哥。”他的衣袖被慕桃扯了一下。
慕桃眨眨眼，蹭着他的臉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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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燃着檀香，慕桃靜靜地睡在牀上。薛其毓和一灰袍男子坐在一旁，低聲交談着。
“季舒，怎麼說。”薛其毓問道。
“確實是天生癡症。”季舒道：“只不過我觀她眼神清明，並非是腦袋癡傻，也許是心智發育緩慢。”
“看來還真不是裝的。”薛其毓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又問：“能否醫治？”
“讓她來我這兒每日鍼灸一刻鐘，輔以湯藥，興許日子久了便和常人無疑。”
他半闔着眼，沉思片刻，道：“也好，就當我做了件善事。”
“你什麼時候也會這麼好心了？”灰袍男子調侃道。
他搖搖頭：“你當我願意？還不是我那沒出息的弟弟，被個男子迷得神魂顛倒。他是不敢把事情抖出來，只能每日藉着這小姑娘去看那人。”
灰袍男子聽聞，來了興致，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見見是怎樣的尤物了。”
他輕輕一笑：“確實是個不可多得的尤物，只不過帶着毒罷了。”
“那你可得小心，別自己也栽進去了。”灰袍男子開玩笑道，隨後收拾好自己的藥箱：“今日便到這吧，告辭。”
薛其毓點點頭，將他送出門，轉頭便見牀上的小姑娘睡眼朦朧地坐了起來。
“毓哥哥。”小姑娘拖着尾音喊了一句。
“既然醒了，我便送你回去。”他走過去將她拉起來。
“好。”
經過一個時辰的相處，慕桃發現，這位哥哥十分溫柔。她雖然最喜歡哥哥，但是哥哥老是不耐煩地對她說話。
“以前可讀過什麼書？”薛其毓一邊帶着她出去，一邊問道。
她掰着手指答：“我跟着哥哥看過千字文，論語，還有……不，不太記得了。”
薛其毓笑着摸了摸她的頭。
雖然那日他是想哄嚇慕椛，不過說的確實是真心話，他很喜歡這個可愛的小姑娘。他們家三個男丁，如今倒是把慕桃當妹妹看待了。
“二哥！”
兩人之間的溫馨氣氛瞬間被打破，薛其琛冒冒失失地衝到他們面前。
“何事如此慌張？”他輕輕皺眉。
“我聽人說，你把桃桃帶走了。”薛其琛焦急地看向慕桃：“你這是做什麼？”
“難道我在你眼裏就是個壞人？把慕桃帶走是要欺負她？”他冷哼一聲，故意牽着慕桃的手晃了晃。
薛其琛支支吾吾地說：“這倒不是，只是你怎麼突然就和桃桃如此親近了。”說完他便走過去將慕桃拉過來：“我送她回去。”
慕桃拍開他的手，黏到薛其毓身上：“琛哥哥最討厭，纔不要你。”
薛其毓挑眉，也不管薛其琛有多尷尬，拉着慕桃走了，話音淹沒在風中：“其琛，我看也不必讓你教阿桃讀書了。你若是很閒，便多去書齋。”
薛其琛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們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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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其毓帶着慕桃回來的時候，慕椛正在院子裏作畫。
他穿着素淨的青衣，墨發如瀑，姿態優雅。
薛其毓倚着門靜靜地看了會兒，才鬆開慕桃的手，衝她點點頭。
慕桃甜甜一笑，“嗒嗒”跑過去，脆生生地喊道：“哥哥，我回來啦！”
慕椛望過去，揚起脣角笑道：“今日辛苦二少爺了。”
薛其毓沒回話，擺擺手慢悠悠地走了。
“毓哥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