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竟然忘了這件事,“我,我馬上去催。”
她腦子還算好使,沒有說自己之前忘了這事。
只是這哪能瞞得住人呢?
顧紈剛讓翠蘭去打水,青苗便端着臉盆進了來,分明忘了辦顧紈交代的事情。
雖說陳鍾是姑爺,可因爲姑爺就忘了小姐,這也不合適吧?
翠蘭看着擰了毛巾給躺在牀上人事不知的小將軍擦臉的人,出嫁的小姐臉上帶着幾分笑意,倒不是新嫁娘的喜悅,彷彿在照看一個頑皮的孩子。
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說什麼纔是了。
陳鍾喝得有些多,半夜的時候口乾舌燥的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外面的榻上,他腦子還有些暈乎乎的,好在這一旁小几上就有茶壺,他灌了幾口水便又沉沉睡去了。
半睡半醒中忽然間意識到什麼,陳鍾猛地坐起身來。
往內室裏去,看到那燃燒着的紅燭,他纔是意識到,這並非自己在做夢,而是一件再真實不過的事情。
躺在牀上的人睡顏靜謐,就像是他想象中的那樣,這讓陳鐘不由地看癡了,傻傻地盯着看,以至於顧紈睜開眼睛的時候,他都有些沒反應過來。
“你看着我做什麼?”顧紈睡夢中覺得有些不對勁,睜開眼看到她的小夫君蹲在那裏看自己,目不轉睛的癡傻樣,這讓她忍不住笑着問道。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鍾頓時回過神來,“沒,沒什麼,就是覺得姐姐你長得好看。”
便是披散着頭髮,臉上沒有絲毫的脂粉,那也是十分的好看。
顧紈聽到這話輕聲一笑,“快些去睡吧。”她不耐酒味,便吩咐人把陳鍾安置在外面睡。
這會兒顧紈還有些疲倦,催促陳鍾去睡覺。
“那姐姐好生歇息。”陳鍾依依不捨地起身,又縮到榻上,卻怎麼都睡不着了。
怎麼可能睡得着呢?
他無論如何都睡不着,仗着年輕,早晨醒來的時候臉上也沒有半點困態。
對於這個精神很好,一大早便是來做黏皮糖的小夫君,顧紈也沒辦法。
“你若是再盯着我看,我怕是都不能化妝出門見人了。”
陳鍾絲毫沒聽出來這裏面的嗔怪,反倒是嘴巴上抹了蜜一般,“姐姐本來就漂亮,不用化妝也能豔壓羣芳。”
男人誇讚女人長得好看,自然是人人都喜歡的。
顧紈也不例外,倒是幫着顧紈打理頭髮的青苗聽到這話小聲提醒了一句,“姑爺這麼稱呼小姐可不好。”
她昨個兒忐忑了一晚上,好在今天進來給小姐梳頭的時候,小姐也並沒有阻攔她,這讓青苗稍稍鬆了口氣。
“喊娘子的千千萬,然而稱呼娘子爲姐姐的就我一個,我喜歡,姐姐你也不討厭我這麼稱呼你對不對?”
他那雙桃花眼無害,讓人拒絕不得。
顧紈看他天真,也笑了起來,“你隨意就好。”
青苗看着這兩人笑容都十分相似,一時間心裏頭又是歡喜又是其他幾分滋味。
好不容易纔打起精神,繼續給顧紈梳頭。
收拾妥當,顧紈隨着陳鍾去前廳爲陳老將軍奉茶。
將軍府人口簡單,原本是陳老將軍帶着一雙兒女過活,府裏頭甚至於沒多少奴僕。
雖說是昨個兒成親有不少陳氏的宗親過來,不過昨天下午便紛紛離去,沒有在府上久留。
這會兒顧紈也只是給陳老將軍這公爹奉茶,外帶着給陳瑤送上禮物,流程格外的簡單。
便是喫飯的時候,也沒什麼規矩。
不過粗茶淡飯,顧紈喫的並不是很多,陳老將軍見狀問了句,“不喜歡這飯菜?”
何止不喜歡,陳瑤覺得自己簡直討厭死了,從小喫到大,弄得她現在喫到點好喫的點心都覺得格外的稀奇。
偏生父親說什麼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不肯在喫食上多花點心思。
“是簡單了些,不過我胃口向來小,喫的本就不多。”
聽到這麼一句大實話,陳老將軍沒有開腔,倒是陳鍾連忙解釋道:“爹爹,我娘子她原本就身子單薄,而且又是江南人士,哪喫得慣北地的食物,要不往後府裏的事情還是她管着好了,這樣您也少操點心不是?”
他在給顧紈爭取主持中饋的權利,畢竟這府裏也算是有了女主人,哪能還像是之前那樣過得粗糙,便是來他們家喫飯的軍中之人都越來越少。
陳老將軍沒想到兒子這才成親胳膊肘就朝媳婦那裏拐,他瞪了陳鍾一眼,冷哼一聲沒說話。
不過陳鐘不是一個人單打獨鬥,陳瑤一旁開腔幫襯,“是啊爹爹,嫂嫂家的廚娘手藝可好了,你說咱們家都有女主人了,怎麼還能天天喫這些呢?我知道您又要跟我說戰場上艱苦,能喫上一口熱乎飯就不錯了。可好歹我跟嫂嫂是女人家,哪能跟你們這些大老爺們似的這般粗糙的養活着?”
她這又是指責又是自怨自艾的埋怨讓陳老將軍氣得說不出話來,行啊,這兒媳婦剛進門,他這一雙兒女就齊刷刷地跟自己鬧呢。
這是有了媳婦忘了爹,一個個都是不爭氣的傢伙!
顧紈沒想到這兄妹倆先後上陣,看着陳老將軍面色不佳,正想着該怎麼幫着圓場,就聽到陳老將軍那有些僵硬的聲音,“行了,就聽你們的,你以爲我願意管這些啊?”當爹又當媽的,他也嫌累啊。
有人願意接下這膽子,他樂意不過。
“等過會兒讓管家來見你,瞭解下府裏頭的情況,回頭想要怎麼處置,你自己看着來就行了。”陳老將軍一併交代,“還有你,往後跟着你嫂嫂好好學學怎麼理家,知道嗎?”
陳瑤頓時笑開了花,“知道了。”她衝着顧紈擠眉弄眼,很是活潑的模樣,這讓顧紈笑了起來,小姑娘家嘛就該活潑點,整天端着一張臉像是冰山似的不苟言笑,多悶啊。
她喜歡陳瑤這性子,直爽又聰明的孩子,處處都討人喜歡。
早飯過後,陳老將軍要去京郊的大營裏巡視,陳鍾也跟着一塊出去。
顧紈則是帶着陳瑤一併查看府裏的賬目。
不看不知道,顧紈看到賬本也是頭大。
“其實我們家是個爛攤子,爹爹這些年的奉銀很多都被支了出去。”陳瑤有些不好意思,那些戰死沙場的兄弟,有的得了朝廷的撫卹金,可那麼點銀子夠什麼用的?
逢年過節拖兒帶女過來的,爹爹都塞了銀子。
要不是家裏還有幾百畝田地,陳瑤覺得自己大概都要喫糠咽菜了。
“沒事的。”顧紈笑了下,“好歹我也是商戶人家出身,現在也有兩個鋪子,進項也還算不錯,怎麼也能貼補府裏。”
這話讓陳瑤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嫂嫂,我不是這個意思。”
哪有嫁進來的媳婦拿自己的錢貼補,她只是希望嫂嫂能夠理家,讓這個家裏的情況正常一些,就像是那些田地每年都有正常的收入,這樣府裏頭也不會這麼尷尬了。
“我知道。”顧紈笑着攬了下陳瑤,“別人惦記我的銀子,我自然是不會傻傻的奉上。可咱們是一家人,自然要同甘共苦,懂嗎?”
陳瑤聽到這話眼睛一酸,賴在顧紈懷裏不肯出來。
好一會兒,這纔是擦乾了眼淚,“我往後跟着嫂嫂你好好學。”
“這纔是好孩子。”顧紈笑了起來,帶着陳瑤一起看賬本。
說實在話,將軍府的賬本簡直是一本爛賬,之所以還能勉強維持,大概得多虧了管家操持有度吧?
顧紈又細細問了起來,“將軍每年都救濟這麼些人,他們都在京城嗎?”
“回少夫人的話,這些都是在京城的,到了新年那會兒,將軍都會挨家挨戶的看望。”
管家對於眼前這個女主子還是有些期待的,聽說她一肚子的生意經,興許能讓府裏的日子稍稍好過一些。
“那這些人家大體都什麼個情況,方便告訴我嗎?”顧紈理清思路,先是從支出銀子這一項出發。
她一邊聽着一邊做着記錄,等着好不容易把這些個人家的情況打聽清楚,再去看記錄下的東西也黛眉微蹙。
“少夫人……”
管家欲言又止,待看到顧紈示意他繼續說,他這纔是開口,“其實我也看出來了,這麼些年過去了,這家裏的孩子也該長大了,將軍便是一直救濟也是力有不逮,然而我之前提過一次,將軍他並沒有聽進去。”管家說的含蓄,府裏頭有公子和小姐,委屈着自家孩子,然後去幫昔日袍澤兄弟的遺孀和子嗣。
這不是不行,可得有個度。
然而他人微言輕,這些話沒什麼用。
如今少夫人細細打探,想來是發現了其中的奧妙,也不知道她打算如何應對。
“嗯,這件事我會跟少將軍好好商量着來處理的,辛苦管家了,你也先回去休息,這賬本我拿回去細看,若是有哪裏不懂的,到時候再去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