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於明果然已經不在宮中。
但他似乎猜到了封清歌會派人來，留下了一封信讓人代爲轉交。
拿到信的封清歌拆開掃了幾眼，而後擡手揉了揉額角。
“主子？”
芷蘭擔憂看着她。
“無妨，備馬，我要去承乾宮。”
正在院中看夕陽落山的皇帝，聽到身後腳步聲，悠然道：“皇兒可是有需要爲父出面的地方。”
“兒臣還應付得過來。”封清歌緩步走到父皇身邊，將拆封的信件交給皇帝，“只是有些擔憂五皇叔。”
“哦？”
封于禁驚奇地睜開眼睛，打開信封一看，便知封清歌爲何會說擔憂封於明。
“小五還是這個無法無天的性子。”
皇帝嘴角掛了一絲笑容，像是在說自家調皮搗蛋的孩子。
“父皇，您也太縱容他了。偷東西都敢偷到軍火庫去，還有什麼不敢幹。”
哦，他確實什麼都敢做。
“他有分寸。”封于禁稍微坐直了一些身體，道，“而且身爲親王，本就有拿到些許武器的資格。”
只是這種資格一般都是用來顯示當權者的慈悲大度，沒有人會真的去軍火庫拿火統。
“那些武器改良後威力不小，若是用在封閉環境，造成的後果難以估計。”
幾把火統和一些炸彈，平時被拿走也就算了。
可這次封於明是要下墓穴，萬一在裏面擦槍走火，說不定連他一起埋了。
封清歌一點都不想處理這種爛攤子。
皇帝一點沒追問封清歌爲何如此篤定封於明會去封閉之處。
“既然不放心，就跟去看看吧。”
“兒臣放心不下宮中。”
“父皇相信你已安排妥當。”
封清歌沒有刻意隱瞞消息，封于禁會知曉也是理所當然。
“可宮中還是需要人坐鎮。”
封于禁終於收起了笑容，撐着扶手坐直身體。
打量着擋住了些許陽光的女兒。
看着笑容得體，眼神清澈的孩子，封于禁猛然發現原本纔到他胸口的孩子，似乎又長高了。
“丫頭，你應該清楚坐鎮宮中會得到什麼。”
遠離政治中心是他的決定，而如今取得成效也和他預期相同。
過不了多久，皇位便可順利更迭。
若今夜宮中真有亂黨肆虐，只要完美解決，就會爲政權交替增添一枚更大的籌碼。
這樣的機會，無論是身爲繼任者還是掌權者，都不該放過。
封于禁眸中壓迫漸漸凝實，只要一眼，就會讓膽子不大的人跪地求饒。
但封清歌笑容依舊，道：“兒臣很清楚，還請父皇成全。”
不是隻是爲了她的殘念，還是爲了皇帝早已壓在心底的傲氣。
“你當真信任那三個孩子？”封于禁沉默片刻，並未拒絕，卻提起了另一件事，“別忘了毓秀宮中還關着一隻養不熟的狼。”
“他們不同。”
她曾親眼看過的未來，爲何不信？
況且那三個小傢伙背後可沒有什麼赤雲閣和血衛。
“而且父皇對五皇叔不也是如此？”
算計和信任並行，不也是一場豪賭。
只可惜父皇贏了封於明，卻輸在了他們這些小輩身上。
看着封清歌無比幽深的眼神，封于禁輕輕嘆了一聲，道：“既然你已有決斷，父皇不會干涉。”
“今日，爲父最後一次爲你保駕護航。”
封于禁身上氣勢驟然一變，遠遠側立的太監面無表情上前。
“去和宮中各處禁衛接洽，今夜別說是人，就連鳥雀都不要放進來一隻。”
父皇偶爾也有點小孩子脾氣，封清歌心中驀地一柔。
“多謝父皇成全。”
“去吧，爲父等着你的好消息。”
封清歌福身行大禮後轉身離開。
“這孩子……”
封于禁突兀一笑，喚來一旁當柱子的安德海。
“是。”
安德海不問緣由，低聲應下。
皇帝擡頭看向天空被染成橘紅色的雲層，低聲呢喃。
“雲兒，我們有個好女兒。”
從承乾宮離開後，封清歌回到宮中，換了身衣物。
最後將芷眉等人叫出交代一番後，獨自一人離開了宮中。
她這一舉動，絕對稱得上冒險。
京城街道上，行人三三兩兩。
一裝扮簡練的少年，帶着幾個像是護院的大漢策馬而過，身後揹着一把長弓，似乎是要去城外打獵。
可京城外哪來的獵物？
少年目的明確向東郊外趕去。
三十里路，依靠胯下駿馬，只用了不到兩個時辰。
即便如此，遞到東郊密林附近時，已經是月上柳梢頭。
眼睛上橫道傷疤的男人策馬追上最前方的少年，興奮道：“主子，這附近有不少難纏的氣息。”
“萬五，我們今日不是來打架的。”少年帶了張白玉面具遮住大半張臉，只留下暗紅色胎記遍佈的右側臉頰在外，“如果無人主動挑釁，便不要去招惹他們。”
萬五隻得壓下心中對戰鬥的渴望，情緒低落退回去，得到了其他同伴的嘲笑。
爲首少年目光在幾處掃過，隨後像是什麼都沒有察覺一般，快馬加鞭進入密林。
進入密林前，幾個暗處有人小聲討論。
“可要攔住他們？”
“不必，這人雖看起來年紀小，但實力不容小覷。”
“我們今日是衝着寶藏來的，沒必要和不知深淺的人糾纏。”
“讓這不知天高的小子去探探路也好。”
進入密林，少年策馬速度減緩了不少。
藉着月光仔細辨認，很快找到了先前來此探子留下的印記。
順着印記一路走向密林深處。
耳邊不斷有交戰聲響起。
一行人皆繞開戰鬥之處向前走去。
又是一處戰圈，跟隨少年之人以爲主人此次依舊會選擇避讓，但他們卻沒想到少年驅着馬匹，主動走向戰鬥之處。
一處非自然形成的雜亂空地，辨不出身份的幾人正在交戰。
面具下精緻的鳳眸緩緩眯起，看着被圍攻的兩人，目光帶着幾分玩味。
瘸腿老者被人一掌打在肩頭，卸力後退的同時，敏銳察覺到一股不帶惡意卻讓人不適的目光。
扭頭看向密林，瘸腿老者渾身汗毛倒豎。
竟然被人無聲無息抵達了戰圈。
就在他驚駭出神之時，又中了對方一招。
老者腦筋一轉，對着騎馬之人一抱拳，高聲道：“多謝朋友相助！老李頭我日後必然報答！”
少年，或者說是換了身份的封清歌眉尖微挑，看着已然誤會的另一方人馬，並未出聲解釋。
“主子？”
盯着慢慢像他們移動的武林人士，萬五感覺體內血液在奔騰。
“去吧。”
封清歌擺了擺手，露出的臉頰上掛着惡劣笑容。
“不必留手。”
話音剛落，身後幾人便像是猛虎下山，衝入人羣廝殺。
在場武林人士武功不弱，但他們才和李老頭大戰了一番，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如今半路殺出個程咬金。
氣勢上弱了一頭不說，體力也有些跟不上。
眼見對手被突然出現的神祕勢力纏住，瘸腿老者拄着有些缺口的柺杖準備趁機溜走。
但才提起躍起，身側便一道劇烈風暴襲來。
瘸腿老者眸光微變，內息爆發，強制身體在空中側開。
攜帶着巨大力道的箭矢從他身側劃過，腰間衣物瞬間破碎，夜間冷風灌入，直接吹入老者心中。
“得了便宜就跑，這天底下可沒有那麼多好事。你說是不是，李前輩？”
清冷聲音帶着笑意，明明是刀光劍影的場合，卻像是誤入歧途的貴公子。
如果這位貴公子沒有將手中長弓放平的話，那確實看起來很是無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