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錦繡袍的弟子踉蹌了幾步,下意識捂着臉。他呆滯了好一會兒,直到身邊的人喊他纔回過神來。他頓時怒火中燒,咬着牙地罵道:“你他媽敢打老子!”

    此時的阮穗穗早已沒有了方纔揍人的氣勢,她湊到晏玄章的身邊,拉住他的衣袖,再轉過頭可憐巴巴地問道:“不是不是你讓我打你臉的嗎?怎麼我按照你的意思出手了,你反過來怪罪於我?”

    晏玄章同那兩名太玄宗的弟子一樣皆是滿臉錯愕。不過只那一瞬間,他又覺得心情莫名舒爽。

    “???你玩老子呢?”那弟子揉了揉臉,又忍不住“嘶”了一聲。

    阮穗穗的力度不輕,轉眼間那弟子的半邊臉就腫了起來。他說話開始有些含糊不清,大聲嚷嚷道:“老子說的是臉,不是臉!不是,你他媽是故意的吧?”

    眼看着那弟子的大嗓門引來了周圍的羣衆,他每說一句重話,阮穗穗的肩膀就非常適宜地跟着抖了抖,怯生生的模樣,好似當真被嚇到了一般。

    晏玄章下意識將阮穗穗護在身後。他眉頭緊蹙,正準備開口反駁,阮穗穗藏在手袖裏的手卻一把攔住他。

    她眼角含淚對着晏玄章搖搖頭,又立馬轉回臉,煞有其事地吸了吸鼻子,顫顫巍巍地說道:“你讓大家評評理,大家可聽清了?我本還困惑是不是我誤會了,可道友你主動將臉湊到我面前,不是這個意思還能是其他什麼意思嗎?”

    湊上來是因爲要調戲阮穗穗,可這種事他們怎麼可能會承認。

    那弟子的同伴見狀趕緊乾脆利落地說道:“你這個女人莫要信口雌黃!分明是我們見你舉目無親想上前幫忙,你不但不領情,出手傷人還污衊我們!你可知我們太玄宗”

    阮穗穗懶得聽他們狡辯,她深吸一口氣指了指想說話卻被自己壓着,最後憋得難受的晏玄章,似艱難地開口:“你們方纔還嘲笑我師弟是小門小戶撿破爛出來的,我又怎麼舉目無親了?既然你們也說了我們是小宗派來的,文化不同是自然,這時候反悔了可是故意欺負我們?大宗派的作風就是這樣子的嗎?”

    說罷,她又看向晏玄章,微微挑眉示意:“師弟,方纔的確是這樣,我說得沒有錯吧?”

    阮穗穗知道,晏玄章雖然是個壞蛋,但是眼下他要待在青林宗自然會幫助自己。

    果不其然,晏玄章臉色變得複雜起來,他躊躇了片刻艱難地點點頭:“是的。”

    說完,晏玄章並沒有覺得放鬆,相反他的胸口處隱隱作痛,他估量了一下,那大概是叫做良心的地方。

    果然人都是會優先照顧扮演弱勢的一方,圍觀的人羣看到阮穗穗這邊一個落淚,一個漲紅了臉,而那兩名太玄宗弟子依舊是趾高氣揚的模樣,不滿的聲音開始此起彼伏傳出來。

    “我剛剛也看到了是他們倆先嘲笑那男孩子又調戲人家小姑娘的。”

    “哎這兩人仗着太玄宗弟子的身份,平日裏就愛拿雞毛當令牌,威風慣了。我前幾日還看到他們欺負了一個外來擺攤的小修士。”

    “瞧瞧那小夥子,臉憋得通紅,可是剛剛被罵得太過分了,我要是被這麼罵也會生氣的。”

    眼看着周圍的羣衆越聚越多,阮穗穗趕緊又加了一把火:“你們身爲太玄宗的弟子理應以身作則,維護門派的名譽。可你們這般行爲,傳出去了,大家都會認爲是你們太玄宗嘲笑他人。”

    晏玄章看着阮穗穗,眼中閃過一道奇異的敬佩之情。

    那兩名弟子眼見着自己處於下風,立馬將佩劍橫在胸口,斥責道:“你這個滿口歪理的女人!既然知道我等是太玄宗的人,就不怕”

    他們的劍還未出鞘,忽而一陣勁風吹來,直接點在他們的虎口處。兩人頓時疼得鬆開了手,劍與劍鞘掉在地上,七零八落的。

    好一招風起陽關!

    阮穗穗眉頭動了動,不枉自己胡編亂造混淆視聽這麼久,她還是忍不住出來了。

    這股勁風停在那兩名弟子的周圍,又是幾下分別點在他們的足三裏穴和三陰交穴上。兩人一時之間下肢全麻,蹭地一下跪在了阮穗穗和晏玄章的面前。

    夠強!夠準!也夠爽的!

    阮穗穗不禁暗自讚歎道。

    那股勁風來得快去得神祕,這時從人羣裏走出一名女子。她雖穿着太玄宗同色的道袍,卻只是神色冷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兩人。她櫻脣輕啓,語氣中帶着一絲不容拒絕的威嚴:“去正司廳領罰。”

    那兩名弟子原本還想掙扎卻在看到女子的那一刻,嚇得臉色慘白:“二二長老”

    “滾。”女子惜字如金不再同他們多說,她擡眼看向周圍,對着人羣裏拱手致歉,“太玄宗教徒無方,讓各位看笑話了。”

    圍觀的羣衆深知二長老賞罰分明,又見她行此大禮也不好再說什麼,各自望了望四散離去。

    有好人走的時候還不忘安慰阮穗穗:“姑娘別擔心,二長老向來心善。有什麼委屈待會可以直接和二長老說。”

    阮穗穗點點頭。這一點她自然清楚,不然她也不會故意掐着點鬧這麼大的動靜。

    可她面上不能表露出來。

    阮穗穗似無意瞥了一眼藥鋪,頓時驚慌失措。她拉了拉晏玄章的手袖,指着如今已經空空如也的藥鋪門口,頗有委屈地說道:“師弟,我們錯過排隊了,現在藥材已經買不到了,這可怎麼辦呀?”

    晏玄章被利用不自知,他擡頭看向藥鋪,門前羅雀,方纔纔開的窗口如今已經關上。

    “要不穗穗師姐先在此等候,我去敲敲藥鋪的門,詢問可有餘貨?”他意外很認真地在考慮解決方案,“若當真沒有,我們再去看看其他家。”

    “小道友缺什麼藥材儘管告訴我,我來想辦法。”那女子聽到他們的談話,走到兩人的面前,再一次鄭重拱手致歉,“我乃太玄宗的白甫梅,就太玄宗敗類滋事鬧事,我替他們向你們道歉。事因太玄宗而起,耽誤了小道友買藥,是太玄宗理虧。”

    敗類一詞用得又妙又毒。

    阮穗穗原本擰巴的小臉頓時舒展開,她的眼睛亮了亮,似驚喜地問道:“當真?”

    白甫梅點了點頭,走在前面引路。她微微沉思,看這兩名小修士不像是碰瓷行騙之人,她同濟堂的藥材多且豐富,理應有他們需要的。

    “這間藥鋪是先輩們爲了懸壺濟世而成立的,現如今歸於我名下。爲了表達我等歉意,小道友今日購藥,無論多少,我不會收取分毫。”

    !!!

    賺大了!

    阮穗穗內心竊喜。原來她只想着藉此事買他們自留的庫存,沒想到白甫梅竟如此大方。

    “那,那怎麼好意思”

    “不必介懷。”白甫梅淡笑着回答,她估猜着他們是哪裏來的小宗派,也無其他同門弟子,即便是取藥材,分量也不會太多。

    “那先謝謝前輩了!”阮穗穗滿臉驚喜,她取出冼昭陽給她的乾坤袋真誠地遞給白甫梅,“我這邊需要三百兩的冬藏花,三百兩的須臾草,嗯還需要一千兩的地龍炭,兩百顆黃獨和天葵子。”

    白甫梅的腳步一頓,她有些複雜地看了阮穗穗一眼。

    這有些獅子大開口了吧?

    然而阮穗穗對着她眨了眨眼,眼眸裏盡是期待和欣喜,還有一閃而過的得意?

    “小道友爲何需要如此多的藥材?”白甫梅忍不住問道,“你是準備製作滌塵丹亦或者是混元培英丸?”

    阮穗穗心頭一驚。不虧是醫修大師,單憑其中幾味藥材就能推算出阮穗穗的目的。不過她絲毫不慌,將自己早就準備好的說辭搬出來:“啊,是我們師父太虛了,我們想着給他多補一補。冬藏花和地龍炭煮茶,須臾草淨身,至於黃獨和天葵子是爲了我們門派日常所需。”

    白甫梅皺了皺好看的眉毛,她顯然不太信這個說辭。

    這麼多的藥材,十頭老虎都能補個十幾年了。

    這,得多虛啊?

    白甫梅不動聲色再三打量着阮穗穗,確定自己不是被人宰了這才安心將兩人引進了藥鋪之中。

    晏玄章這回學了乖,他趁着白甫梅安排弟子去準備藥材之後,才輕聲問道:“穗穗師姐,師父他”

    “他沒事。”阮穗穗雙手合十,對青鱗山的方向拜了拜,以表歉意。

    “不過是我想多囤點,你有意見?”

    晏玄章搖搖頭,只覺得胸口處更疼了一些。但如今他已經上了這條船,此時再下不太妥當。

    好在白甫梅說到做到,她將所有的藥材都放進乾坤袋然後還給了阮穗穗。

    “二長老,您可真是個好人!”阮穗穗激動壞了,拉着晏玄章對白甫梅鄭重地鞠了三下。

    白甫梅趕緊擺擺手:“不必了,反正這些藥材都記在了那兩個敗類身上。”

    好!非常好!

    阮穗穗挑眉,看來這位二長老比傳聞中還要剛正不阿。

    臨走之前,白甫梅又不放心問了一句:“你可當真要做補品?若是補得太過了也會傷身體的。”

    阮穗穗莞爾一笑:“二長老,我的師父是冼昭陽。”

    白甫梅一臉頓悟:“哦,那請務必注意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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