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早在這之前,她就聽說過“晏玄章不行”。如今看到阮穗穗和晏玄章難以啓齒,她第一反應便是代入了這件事。

    挽月看着晏玄章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嘲笑和可惜。

    “可這也算不得病啊?”這回輪到了阮穗穗不解,她微微遲疑地問出口。

    她細細想了一下,自己的確說的是晏玄章腸胃不好,出虛恭且異味重。

    爲了弄假成真,她還特意給了晏玄章幾顆巴豆。可這也沒有到要成爲病的程度。

    挽月別不是誤會了什麼吧?

    挽月似有頓悟,反而臉上的笑意更濃:“瞧我這話說的,的確算不得病。頂多是先天因素所致,興許喫點丹藥也能有效果。”

    聽到這話,阮穗穗心落下一些。

    看來挽月沒誤解自己。

    “你們的青林宗可沒有醫修吧?不如你們留下來,二長老過一會兒就會到。”

    阮穗穗的笑容僵住。

    完犢子。

    白甫梅是什麼修爲?是什麼性格?她來看的話,豈不是當場就露餡?

    “不必這麼麻煩。”阮穗穗趕緊拒絕,心中有些煩躁。

    這個挽月當真是軟硬不喫。

    忽而風起,阮穗穗手腕上的招風鈴響了幾聲,冼昭陽的聲音緊接着從煙霧之外傳來:“挽月,你與其大費周章請個醫修,還不如給我的徒兒提供藥材,她比別人更瞭解該怎麼做。”

    挽月臉色變了變,她沒有料到冼昭陽在沒有巡天舟的前提下還能來到祕境裏。

    “怎麼?讓白長老給你的寶貝徒弟們治病,你這個不情願?虧人家白長老還對你一片癡心呢。”

    “挽月不過幾天不見,愈發會開玩笑了。”

    一股勁風吹散了周圍的煙霧,冼昭陽從容不迫地從一旁的樹林裏緩緩走了出來。今天的他只簡單地穿了一件大襟道袍,頭髮披下來,略帶凌亂。

    “人白長老可是千金難求診斷方。若是她來診斷,自然是我青林宗賺大了。不過我冼昭陽不是周扒皮,見不得美人受累。白長老主持這麼久的清秀賽,你們不心疼,我可是很心疼的。”

    冼昭陽的話音剛落,祕境的天空就有烏雲密佈。

    他的眼角跳了跳。

    淦!要不要這麼準?這可是祕境!怎麼還能來天雷?

    挽月微微頷首,她看向冼昭陽的身後,白甫梅正從樹林裏趕過來。冼昭陽的話不輕不重,恰好弄傳到白甫梅的耳朵裏。

    冼昭陽此時無心顧及挽月的惡趣味,他擔心這雷會不合時宜地降下來,只好收起笑容,十分正經地同挽月說道:“不知劉一鳴要留我的寶貝徒兒們做什麼呢?”

    “自然只是喝杯茶,聊聊天。除此之外還能做什麼事?”挽月往後挪了三步,給白甫梅空了一些地方,“昭陽道君可真不留情面,白長老都追到這裏了,怎麼你反倒是更冷淡了呢?”

    冼昭陽象徵性無視了挽月後一句話,他的眼睛裏卻沒有半點笑意。

    “若只是喝茶聊天,又爲何發動這麼多人追他們?別怪我看護得重,只是青林宗的弟子少,資產薄,每一個我都很珍惜。”

    這時他注意到挽月手中的戒指,索性直接冷言道:“劉一鳴,有什麼話你知道盡管直接說,咱們都是熟人了,也不用繞什麼彎。”

    他話音剛落,挽月手中的戒指果真跟着亮了亮,隨後有一縷神識從裏面冒了出來,然後逐漸變成了一個儒雅隨和的中年男子。

    那正是太玄宗的掌門劉一鳴。

    不得不說,比起時霄幻境裏的溫衡,劉一鳴的神識看上去十分穩定。他不僅能清晰地將自己的身形樣貌展現出來,而且面對冼昭陽不動聲色地施壓,他的神識沒有受到分毫影響。

    反觀挽月,冼昭陽施壓不過轉瞬之間的功夫,她已經覺得有些胸悶氣短。

    劉一鳴輕輕瞥了一眼一旁的挽月,他在阮月的周圍畫了一個陣法出來。陣法散發着金色的暗芒,將挽月包裹起來。

    過了少許,阮月的臉色這纔好了起來。

    劉一鳴摸了摸自己鼻子下面的小鬍子,淡笑着繼續說道:“昭陽道君,我們認識了這麼多年,我也不同你拐彎抹角了。我瞧着穗穗這孩子實在歡喜得很。她有能通過白玉階的能力,按道理來說這個時候不應該只有築基期的修爲。”

    劉一鳴也不顧冼昭陽愈發變冷的臉色,頓了頓繼續說道:“我也能明白你們青林宗資源稀缺,人才稀少。本着愛才的態度,我也送了不少東西過去。可沒想到結果不容樂觀。所以我纔會想親自問一問穗穗,她平日裏是如何學習的?”

    “若是青林宗沒有能力指導,那我們太玄宗自當樂意接手。”

    阮穗穗知道劉一鳴這個人,明面上說着愛才惜才,實則就是光明正大撬牆角。如果你若是不願意的話吧,他認爲你對他構成威脅了,那他就會想盡辦法除掉你。

    順他者昌,逆他者亡。

    冼昭陽哼笑了一聲,他走到阮穗穗的附近,摸了摸她的頭。

    “太玄宗的手管得也未免伸得太長了吧?穗穗乃是我青林宗的人,我的弟子我想如何教育便如何教育。至於你們送的東西,我們可沒有強迫或者貪污,都在穗穗……”

    聽到這話,阮穗穗心跳慢了一拍,她趕緊拉了拉冼昭陽的衣袖,用極小聲的聲音說道:“師父!!!別說了!太玄宗送的那些東西已經被師姐賣得差不多啦……”

    冼昭陽身形一頓,他眼眸之中閃過一絲驚愕。

    雖然只有一瞬,不過還是讓阮穗穗在他的眼中捕捉到了那句未出口的話:你小子居然這麼坑我?!

    “咳……既然劉掌門給予了穗穗,哪有要回來的道理。我想您向來仁慈善良,應該也不是這樣的人吧。”冼昭陽尬笑了兩聲,話鋒立轉。

    劉一鳴心高氣傲,太玄宗家大業大,送出來的東西不過九牛一毛,冰山一角。

    他懶得和冼昭陽計較,索性將目光轉向了阮穗穗,確認了阮穗穗修爲的確只有築基期之後,他又看向了阮穗穗身旁的晏玄章。

    這個小徒弟,他還是第一次見,不過也略有耳聞。

    據說是一名乞兒誤入了青林宗,冼昭陽看他可憐才收下的。

    冼昭陽喜歡撿垃圾這件事,劉一鳴一直是知道的。他本沒有太多考慮,可後來挽月卻告訴自己,這個孩子是妖王遺留於人間的半妖之子。

    在他看來,半妖修煉得再強,也不過是個殘次品,是入不了他眼的。可是,妖王不一樣,他的血脈即便只是個半妖,那也有很強的妖力。

    再加上青林宗靠近不周山,冼昭陽收這個半妖,難不成他早就和妖界有聯繫了?

    劉一鳴不得不防。

    他從自己的神識中再抽出一片,順着風不動聲色地緩緩潛入晏玄章的身上。

    然而他的神識在晏玄章體內探究到現在,他也絲毫沒有感覺到除挽月之外的妖力。

    究竟是這個少年的妖力太強足夠掩蓋,還是挽月尋錯了人?劉一鳴心慢慢沉下去。

    不過僅僅一瞬,他就否認了前者。眼前的這名少年修爲高低不過金丹期,即便在加上合體期的冼昭陽,他們在自己面前,也不能全部掩蓋住妖氣。

    劉一鳴是個極其謹慎的人,他想了想又開口道:“既然昭陽道君如此防備我太玄宗,那我也不好再強求什麼。不過,我方纔聽聞兩位小道友同挽月提及身體不適。既然兩位都參加了我太玄宗的清秀賽,那我們便要負責他們的健康。”

    “此去青林宗路途遙遠,耽誤了病情可就不好了。昭陽道君你同我們的白長老是舊識,不如讓她先爲這位小道友診斷一二。”劉一鳴捏了一把鬍子。

    聽到這話,阮穗穗的臉變得煞白。

    事情鬧大了,這該如何收場?

    她忍不住看向冼昭陽。

    然而冼昭陽下一秒卻拍了拍阮穗穗的肩膀,悄聲同她說道:“沒關係的穗穗。有白長老在,再複雜的疑難雜症都能解決好。爲了晏玄章,也爲了你的幸福,就薅一次她的羊毛。”

    白甫梅自然知道劉一鳴是什麼意思。她向着晏玄章微微頷首,隨後直接扔出了一根細長金亮的診斷線,診斷線在他的手腕上牢牢地繞了兩圈。

    片刻後,白甫梅將診斷線收回了手中。她對着劉一鳴搖了搖頭,劉一鳴嘴角的弧度隨即消失了。

    挽月見狀忍不住譏笑道:“看來晏小公子是什麼事也沒有,那方纔如此緊張,不惜說謊……”

    “她沒有說謊。這位道友體內的確中了寒毒,還是不久之前才得的。”白甫梅不緊不慢地開口,“寒毒侵腸,易生氣易腹瀉。”

    挽月一愣,顯然不相信:“不可能,她明明說的是晏玄章不行……”

    衆人:?

    冼昭陽有些呆滯看着阮穗穗:“穗穗啊,有的話還是含蓄一些比較好……”

    阮穗穗愣住:“我什麼時候說過這話?”

    “你說他害羞不擅長……”挽月臉色一變,細細回味着阮穗穗的話,這時才察覺到了是自己誤解了話中意。

    而一旁的冼昭陽等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種話他們只在晏玄章被追殺的那一晚提及過。當時同樣只有他們三在場。

    她挽月又是如何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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