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穗穗在說出這句話之後,心情莫名就放鬆了下來。

    反觀那位店小二在看到阮穗穗的那一刻竟然連水囊都沒有握穩,從他手中掉落。好在晏玄章反應迅速,他似無影般快速接住了水囊。

    店小二回過神來,大驚失色,趕緊道歉:“對不住客官,對不住。”

    晏玄章擺擺手表示不必在意。他將水囊打開,倒出一小蓋的水,水質清晰,茶葉清淡,並未添加其他“輔料”。

    這水是安全的。

    晏玄章這才轉過頭看向阮穗穗。

    阮穗穗笑着打趣道:“我就這麼嚇人嗎?”

    “沒有沒有!姑娘不嚇人,長得也十分好看。”店小二低下頭趕緊解釋道,“只是小的聽到姑娘說要留宿,一時之間太高興了,這才失了態。”

    這話擺明了是假話,但阮穗穗也沒有多問,她同晏玄章使了一個眼神便從馬車上跳了下來,她跟着店小二一同走進了酒樓裏。晏玄章雖然沒太懂阮穗穗爲何要留宿,但也乖乖地聽從她的話,將馬車安置好。

    兩人在店小二的指引下走到了酒樓之中。酒樓裏並沒有想象中同外面那樣破敗,相反裏面該有的配置應有盡有。一走進去便是結賬的櫃檯,櫃檯之後有兩名少女,一名拿着算盤,一名拿着賬本,似乎在對賬。兩人見到阮穗穗和晏玄章進來,似乎很是驚訝。還得是店小二提醒,兩人才打招呼問安。

    阮穗穗和晏玄章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這兩名少女同那名店小二一樣,身上都沒有活人的氣息。

    跨過高高的門檻,便到了酒樓的正廳裏。正廳裏的客人不少,他們三三兩兩坐在大廳內,桌上的飯菜種類不多,多爲冷菜和素食,不過酒水飄香四溢。

    晏玄章鼻子尖,他細嗅了一下搖搖頭,只是單純的酒味,沒有夾雜其他。

    中央有一個高大的戲臺,上面有幾個戲子在咿咿呀呀唱着戲。阮穗穗不禁停足留駐,戲的內容似乎是在說兩個小姑娘在反抗高門達貴的故事。

    讓她留意的是其中一名少女頭帶着淡藍色的龍角,看上去古靈精怪的。

    阮穗穗不免有些好奇,那少女扮演的是靈龍族?

    店小二留意到阮穗穗,趕緊湊上前來解釋:“客官,這唱的是咱們北境早遠的故事。”

    阮穗穗指了指臺上的那名龍角少女,忍不住問道:“那可是靈龍族?”

    店小二一愣,似乎這個名詞他是第一次聽說。他道:“小的沒有聽說過靈龍族,興許那是外面的稱呼。這戲裏的龍女啊,是一家達貴人家的養女,她與一名女僕交好,因發現達貴人家虐待女僕還有其他下人,她爲這些人伸張正義呢。”

    “既是養女,那她做這些事豈不是會引得這家人生氣?”阮穗穗提了興趣問道。

    店小二頭低了些許,道:“是啊,那是肯定的。所以這後面的故事她就受到了懲罰。我們請的戲臺子也不會唱其他的戲,來來回回就幾本,可以唱到深夜。姑娘若是想看這戲,今晚也有機會觀戲。”

    阮穗穗點了點頭。

    “師姐喜歡聽戲?”晏玄章有些驚訝,這個愛好他倒是沒聽她提過。

    阮穗穗否認:“也算不上喜愛,只是那龍女一角讓我覺得有些上心。”

    “師姐是覺得這戲的原形是禾子倉麼?”晏玄章的聲音忽而變得有些沉悶。

    阮穗穗未注意到他語氣的變化,只是針對於晏玄章頻頻提及禾子倉,她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問道:“你怎麼對禾子倉如此上心?我聽說禾子倉從小待在天衍宗,在他尋找麥和裕遺物之前,應該沒有來過北境。不過在時霄的祕境裏,麥和裕還有另一個孩子,那孩子也未聽其他人提及過。我猜測這個龍女會不會和那個孩子有關。”

    聽到阮穗穗的這話,晏玄章神色似乎就放鬆了下來。

    阮穗穗在心底不禁泛起了嘀咕。往細了去想,那戲中的高門達貴極大可能就是許世家族,許世家族解剖了麥和裕屍體,同時收留了麥和裕的另一個孩子。按道理說,這種事不應該更加細思極恐,令人警惕麼?

    怎麼到了晏玄章這邊,聽到不是禾子倉,他反倒是鬆了一口氣。晏玄章他爲何如此重視禾子倉?上一世她也沒聽說過晏玄章和禾子倉有往來啊。

    不過阮穗穗轉念一想,戲到底還是有後人杜撰的成分,說不定晏玄章只是沒往深處想。

    店小二在二樓給阮穗穗和晏玄章各尋了一間房,晏玄章動了動嘴脣,他這時候似乎有些擔心了,想要換成一間房。

    阮穗穗還沒考慮好,就被店小二義正言辭地拒絕了:“雖說修仙者成大事不拘小節,但客官,男女有別,您不爲自己考慮,也要爲您身邊這位姑娘的名聲考慮吧。”

    話說到這個份上,晏玄章無奈只能應下。他想着自己晚上就稍微睡淺一些,隔壁有什麼事好及時過去。

    阮穗穗挑了挑眉。

    老實說這個店小二雖然算不上人了,但是很意外她不討厭他,也不討厭這個酒樓的氛圍。

    “穗穗師姐爲何要留宿在此?”待那店小二下去準備晚餐的時候,晏玄章尋到隔壁問阮穗穗,“我方纔觀察,這酒樓裏就連那正廳裏的客人皆是活死人,無半點生人的氣息。”

    晏玄章的擔心不無道理,若是那羣人有什麼壞心思,他們這無異於被困於甕中的鱉。

    “你瞧他們像不像就是在日常生活?他們雖爲異類,但並無害人之心。”阮穗穗不知道爲何自己會如此篤定,“更何況那店小二說得有理,北境的黑夜天氣惡劣,我們連日趕路需要好好休息。若是不放心,夜間在門後牀前都貼一些符紙即可;若還是擔憂,今夜你驅車的好好休息,我來值夜。”

    晏玄章自然不會讓阮穗穗一個人守夜,又問了一句:“師姐,有一件事我感到奇怪。這所酒樓光明正大地開在道路一側,入北境便能直接看到。這羣人既不屬於人界也不屬於妖界,還未在書中記載過,天衍宗與太玄宗的修士如何會任憑他們留在北境?”

    這也是阮穗穗感到奇怪的。

    之前師父也曾說過,北境如今是無人接管的地方,她還以爲是因爲北境地勢環境惡劣,那些宗門不想喫力不討好,如今看來應該是他們不想管這羣活死人。

    可不想管的法子有很多。且不說天衍宗,太玄宗劉一鳴的宗旨可是“非我族人,其心必誅”,他竟也會放任活死人在北境生存,實屬意外。

    “或許,那些宗門認爲這羣人對他們構不成威脅。”阮穗穗思付了一小會兒回答道,“同你所說,他們酒樓在這裏開得光明正大,自然是各大宗門都知道的事情。而這羣人不過是在這裏日常生活,那些宗門既不想當喫力不討好的冤大頭,也不願給別的宗門落下濫殺無辜的口碑。”

    這個理由倒是顯得合情合理。

    “我們這次的任務是找到南屋子,即便這羣人同那些宗門牽扯不清,那我們也莫插手。”阮穗穗上前拍了拍晏玄章的肩膀,“咱們就把他們當做正常的酒樓,歇一晚明早就離開。”

    正說着,店小二已經將晚餐準備完畢,站在門口喚兩人下樓喫飯。

    人的本質是八卦的。阮穗穗雖說着不會插手其他事,但她耐不住對那場戲的好奇,索性在晚餐的時候尋了一個桌子,可以最大程度觀賞到這齣戲。

    臺上似乎演到了高超部分,臺上的佈景已經換成了另一幅洞穴的景象,那龍女解開被奴役的僕人的手鍊腳銬,帶領着他們奮起反抗達貴的壓迫。

    黑臉的達貴手持寶劍,氣得牙癢癢。

    “歲歲,我於你有多年養育之恩,你卻幫着外人對付我!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聽到“歲歲”這個詞,阮穗穗和晏玄章皆是一愣。不過看到戲臺邊展示的戲摺子,兩人這才明白只是同音不同字。

    故事的結局自然是龍女帶領着大家打敗了達貴,曾經被奴役的人家因此過上了美滿的生活。不過故事的結尾倒是有些耐人尋味,那龍女並沒有留在北境,她帶着達貴的那把寶劍離開了,至於去了哪裏戲裏卻沒有說。

    “莫不是,現實生活中那龍女也將寶劍帶走了?”晏玄章也注意到這一點,“那禾子倉他們豈不是多次無功而返。”

    又是禾子倉。

    難不成晏玄章同天衍宗還有淵源?

    阮穗穗很想忍不住問晏玄章“你怎麼對禾子倉如此上心?”但她只是看了看晏玄章,沒有開口詢問。

    雖說晏玄章與太玄宗的這條線斷了,但上一世可不止太玄宗一家污衊追殺青林宗,她不能保證晏玄章同其他宗派沒有往來,自己冒然詢問,容易打草驚蛇。

    兩人看完了戲已是深夜,簡單梳洗了一番便各自回房睡了。

    然而這一夜,阮穗穗睡得十分不踏實,她在光怪陸離的夢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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