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喜歡小動物?”

    溫和的男聲從身後傳來,這讓毫無防備的珈百璃被嚇得一哆嗦。

    手裏拿着的穀物差點直接扔出去。

    這聲音是凜冬王的。

    珈百璃深吸了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常年不變的溫和笑容,只是眸子裏的目光卻顯得不太核善。

    “凜冬王陛下,您走路都沒有聲音的嗎?”

    “不是我沒有聲音,而是你警惕心下降了。”

    希維微微一笑,意有所指。

    是我警惕性下降了嗎?

    珈百璃環顧四周,一草一木都在她強大的感知下,但唯獨眼前的男人像是一縷清風,自己下意識的忽略了他。

    不,不是忽略。

    而是下意識的沒有去防備。

    身體的本能。

    自己這是怎麼了?

    珈百璃心亂如麻。

    她的腦海中不斷回憶起最近發生的事情。

    卻發現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她身上的力量也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她始終是忠誠於聖光的。

    可能是因爲這個男人幫助她擊退了惡魔吧?

    所以她會比較信任凜冬王。

    珈百璃思來想去,也只有這件事情解釋的通了。

    畢竟她現在還是有把凜冬王關起來用小皮鞭狠狠抽一頓。

    再擡腳踐踏他的感覺。

    或者,被他這麼做……

    不對,不對勁!

    珈百璃抿着嘴脣,低眉垂目,不敢再去看希維的目光。

    “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希維將珈百璃一系列的表現看在眼裏,心裏大概知道有普緒克之種的一份功勞。

    他並不想跟珈百璃發生什麼糾葛,只是想讓這個不可控的彪悍女人變得完全可控就行。

    所以他趕忙打破了旖旎的氣氛,分散珈百璃的注意力。

    “算是吧,可能是覺得它們比較單純罷了。”

    珈百璃舒了口氣,臉上重新洋溢起那股親和的笑容。

    “我喜歡單純的東西。”

    “就像這些鴿子一樣,它們活的很簡單,想喫就喫,想睡就睡。”

    她輕輕一揮手,鴿羣隨之飛舞。

    “想飛,就可以飛。”

    珈百璃喃喃自語,有些失神。

    這些鴿子都比較怕她,哪怕她手裏拿着可口的穀物,這些鴿子依舊躲得遠遠的不敢靠近珈百璃。

    珈百璃身上的殺氣太重。

    不知道殺過多少生靈,那積累起來的殺意甚至要比克雷蒙更盛幾分。

    希維知道珈百璃肯定是有什麼心事,不然不會露出這樣茫然的表情。

    作爲光明教廷的聖女,她們內心對聖光的追求,遠比騎士對於騎士守則更加虔誠。

    “其實我很好奇。”

    “你這種古怪的脾氣是怎麼成爲光明教廷的聖女的。”

    “按理說,光明教廷的聖女,不應該都是溫柔親切的嗎?”

    希維走到珈百璃的身邊,一隻鴿子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他的肩膀上,探頭探腦的。

    它不知道爲什麼,會在這個人類的身上感受到一種醉人的氣息。

    珈百璃並沒有因爲希維說她古怪而生氣,或許她自己也知道自己脾氣古怪,她只是羨慕地看着希維的肩膀。

    不過很快,她就有些落寞地收回了目光。

    “其實我並不是被教廷從小培養的聖女,在最初的時候,我是一個貴族的小姐,之後我的身份是奴隸。”

    珈百璃目光空洞地望着天空中盤旋的鴿子,眼裏帶着一絲追憶。

    “你知道爲什麼嗎?”

    她悽然一笑。

    “因爲,我的家族被惡魔蠱惑了。”

    “我曾經有恩愛的父母,和睦的家庭,有寵着我的哥哥和姐姐。”

    “但是後來,父親爲了獲得深淵的力量喫掉了媽媽,哥哥拿着長劍滿城堡的追殺我和姐姐。”

    “姐姐也死了,爲了保護我。”

    “當着我的面,被哥哥撕成了碎片。”

    “我本來也是該死的,只是他們突然被深淵召回。”

    “那時候我全身都是被刀割出來的,翻卷的皮膚,人也虛弱不堪,沒有逃多遠就被捕奴隊抓住。”

    “爲了不被人凌辱,我刮花了自己的臉,將自己弄得宛如惡鬼。”

    珈百璃的聲音帶着一絲嘆息,希維也只是認真聽着並沒有打斷。

    “後來我被送進了角鬥場。”

    “奴隸販子告訴我,普通人的角鬥場纔是最賺錢的,如果我能贏一百場,我就能恢復自由。”

    “所以,你贏了一百場?”

    “嗯。”

    珈百璃輕輕點了點頭。

    “但是奴隸販子沒有放過我,他給我取名惡獸,將我送進了拍賣場。”

    “在那裏,我看到了人性中所有的惡。”

    “父親爲了還錢拍賣自己的幼女。”

    “將軍爲了財富拍賣國家的情報。”

    “商人爲了利益給惡魔培養血食。”

    “我痛恨惡魔,也不喜歡人類,虛僞,狡詐,貪婪,自私,嫉妒。”

    “這些都應該被肅清。”

    珈百璃深吸了一口氣,咬牙切齒。

    “教皇冕下是在一個骯髒的垃圾場裏找到我的。”

    “我殺了拍賣行裏我能殺死的三百多號人,自己重傷,奄奄一息。”

    “教皇問我,是否願意追隨聖光,斷盡世間罪惡。”

    “我答應了。”

    “代價是自由。”

    珈百璃扭過頭來,看着希維。

    那雙明媚的眸子裏隱藏着太多的苦難,但是仍有微光在熠熠生輝。

    “你知道爲什麼我總是帶着這樣一成不變的笑容嗎?”

    “不知道。”

    希維搖了搖頭。

    他將肩膀上的鴿子取下來,輕輕放在珈百璃的肩膀上,大手在鴿子的身上順了順毛,它很快就安靜下來。

    “因爲,我根本不會笑。我怎麼可能,笑的出來?”

    “可是作爲聖女,我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給一羣被光芒教廷收養的孤兒講課,他們經常被我冷漠的樣子嚇哭。”

    “沒有人喜歡我,也沒有人願意接近我,所以……”

    “所以我找了一名鍊金術師,煉製了一種可以永久固化表情的藥劑,帶上了這個微笑的面具。”

    珈百璃注視着希維,雖然嘴角微微上揚,但眼裏卻滑落兩行清淚。

    “你看,這微笑很美吧。”

    “哪怕我手握屠刀,似乎也變得不那麼可怕了,不是嗎?”

    不幸的遭遇將珈百璃塞進了一個個牢籠。

    就算成爲了斷罪聖女,又何嘗不是一個新的牢籠?

    她孤獨,她渴望被理解,所以她被迫帶上了面具。

    她以爲這樣就能衝破牢籠。

    殊不知,她反而親自爲自己帶上了最沉重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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