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路窄。
他怎麼還沒有走?
反正此刻沒有其他人,理他作甚?
東門凌宇站直身體,步履如常,出了城門向外走。
“利用完翻臉不認人,琉郡王還真是薄情寡義。”
那清冷的聲音落在東門凌宇背後,東門凌宇轉身,躬身施禮,朝趙啓殷彎腰笑道:“臣惶恐,沒有看到趙王殿下在此,趙王殿下千歲。”
“呵。”
那清冷的聲音低沉地笑了笑,道:“是個癩□□,偏偏要學天鵝漫步,最後弄得像個王八,實在不堪入目。”
東門凌宇自然聽出這話語中的揶揄譏諷,東門凌宇再三告誡自己,沉穩,沉穩,一定要沉穩,他是個瘸子,他是個神經病,他是個羊癲瘋,他是妖孽,不跟他計較,不跟他計較。
一
二
三
四
五。
東門凌宇心中默默數着數,等自己心平氣和後,接着笑道:“趙王殿下說得是,臣告退。”
說完,東門凌宇腳底生風,就要走。
一瞬間,紫色的身影如鬼魅一般,影轉到跟前,抓住東門凌宇的手腕,那人眸子漆黑明亮,叱問厲聲道:“好大的血腥味,你受傷了?傷在哪裏?”
東門凌宇猛地甩開趙啓殷的手,道:“關你屁事。”
“你也太不愛惜自己。”
清冷責問的語氣讓東門凌宇很煩躁,他大步向前走,向後擺擺手,道:“趙王殿下實在閒得慌,就多鍛鍊鍛鍊身體,說不定瘸腿也能好了也不一定。”
“你!”
“哈哈哈哈”
東門凌宇開懷一笑,走得更快了,等回到東門侯府,還沒有進門,東門凌宇早已經臉色慘白,渾身發抖,整個人顫巍巍,蹲坐在地上,扶着門檻,乾裂的聲音嘶啞喊道:“李銘……李銘……”
李銘肖安哪裏見過東門凌宇如此狼狽的模樣,俱都嚇了一大跳,趕忙一人一邊扶着東門凌宇,架起他往主臥牀上去。
東門凌宇道:“將我平放,面朝牀,後背有傷。”
李銘肖安差異,齊聲道:“如何後背有傷?”
東門凌宇難得嚴肅道:“此事莫要對任何人提起,父親也不能說,你們也當沒有看見。”
李銘肖安有做下屬的自覺,道:“是。”
肖安掀開東門凌宇後背一看,傷口早已經處理好,白紗布裹着整個脊背,滲出來的血漫出一道印字,肖安李銘都是征戰沙場的人,見過的傷口,處理的傷口數不勝數,即便隔着紗布,也能看到紗布下的皮開肉綻,這傷沒有三個月下不了牀。
肖安道:“少主,這手也下得忒重了些,你剛纔又忍着劇痛行走,必定扯裂傷口,又添新傷,這傷只怕沒有三個月下不了牀。”
李銘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陛下下旨,要我們必須一月內完婚,婚禮隆重浩大,大婚禮服最少七八層,多者十餘層,還有各種玉器金冠珠寶加身,少說也有六七十斤,臨安街道,從東門侯府到趙王府,也有七八里,一路紅毯鋪路,天花散,百姓同祝賀,如何能走得完?”
東門凌宇擺擺手,滿不在乎,道:“你們勿煩惱,船到橋頭自然直,到時如果下不了牀,就讓那瘸子揹着我。他要娶我,又不是我要娶他,新郎官背新娘天經地義,該他受的。”
肖安搖着羽扇,點頭道:“這倒也是。只不過,少主爲何如此討厭趙王殿下,我看趙王殿下對少主頗爲用心。”
東門凌宇呸一聲,就要起身,因着動作太大,背上傷口疼得他齜牙呼呼叫。
“你們豬油蒙了!”
“這人天生嘴賤第一,尖酸刻薄,我一看到他就心頭冒火,恨不得上去撕了他!”
“你們看他那薄情的面相,生得就不夠大氣,過於陰邪魅惑,我們以後見了他,繞道走,能避就避。”
“……”
肖安和李銘眼觀鼻,鼻觀心,面面相覷,看着他們的少主罵罵咧咧,不忍心提醒他一個事:趙王殿下可是少主你的未婚夫啊!您能避到哪裏?
東門凌宇似乎太累了,罵着罵着睡着了。
第二天,東門凌宇親筆擬了一道摺子,稱病種身體有疾,不能上朝,摺子讓肖安帶了去。
東門凌宇又命黑甲兵駐守在侯門府外,不見任何人,老老實實,哪裏也不去,天天清湯寡水,專心養病。
肖安和李銘都嘖嘖稱奇,道:“少主也耐得寂寞?”
東門凌宇頭盯着牀板,道:“我耐不住又如何,疼得起都起不來,我還能在牀上鑽個洞,讓哪個姐兒趴牀底下伺候我嗎?”
肖安李銘悶着頭,暗笑不吭聲,心道:“風流如少主,也有今天。”
這一日,到了六月底,李銘跑來東門凌宇臥房裏,看到東門凌宇正在牀上帶着一臉yin笑,津津有味地翻着最新街巷流傳的chun宮圖。
東門凌宇聽見聲音,也沒有不好意思,有所收斂,道:“什麼事?慌里慌張。”
東門凌宇側耳聽了聽,又道:“怎這麼吵?誰在外邊生事?“
李銘道:“少主,黑甲兵和趙王的府兵打起來了。”
東門凌宇,道:“什麼?”
李銘趕緊解釋,原來事情是這樣的。
自從東門凌宇病了躺在牀上,閉門不見任何人,但因着快月底,一個月也快到了,趙王府的人開始來下聘,頭兩次來,都讓東門凌宇的黑甲兵給擋了回去,今是第三天,趙王府的管家看着又碰了釘子,心中惱恨,嘴裏就開始罵罵咧咧。東門凌宇的黑甲兵人高馬大,滿臉橫肉,不善言辭,被對方擠兌諷刺,也不知道如何回嘴,便黑着臉不迴應。那管家氣不過,回到趙王府,直接把王府五百多名府兵都帶了過來,一字擺開,團團圍住侯府。黑甲兵也緊張起來,兩邊人馬對峙了一上午,誰都沒有動,但,就在正午換班喫午飯的時候,趙王府管家看咱們人少,直接要硬闖,黑甲兵哪裏肯讓,於是兩邊就打起來了。
東門凌宇扶着頭,道:“這都是什麼事,讓他們進來不就得了。”
李銘道:“可,他們是空着手來下聘!”
東門凌宇愣了一下,道:“你說什麼?”
這時,肖安也進來了,羽扇搖着清風,廣袖白衣踏門而入,道:“趙王的意思是,少主你已經被封了琉郡王,也被陛下賞賜了府邸金銀珠寶奴僕,迎親應當在琉郡王府,這樣纔對得起陛下聖意,這破舊的老侯爺宅院不適合迎娶。”
東門凌宇這纔想起,自己還有另一處府邸-琉郡府,但他有點懵,皺眉想:趙啓殷糾結在這點上做什麼,無論在哪裏有什麼區別嗎?不都是他嗎?
從哪裏上花轎,這事,也值得鬥氣?
還真是小家子氣。
肖安看破東門凌宇所思,搖扇道:“少主,你若在這侯爺府出嫁,便還是念着軍功,念着做大將軍,你若在琉郡王府出嫁,便是以貴胄公子,金銀珠寶萬貫,富貴閒人。趙王殿下的意思是,要你不要再念着從前種種,這宅院也五六年沒有住人,荒廢舊了,新人當居新宅院,且,郡王府與趙王府相對更近一些,也方便。”
東門凌宇啊了一聲,淡淡道:“攔得好,直接打回去,生死不管。”
肖安還想說些什麼,但看東門凌宇漠然,也不再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