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沒有說話的人開口了,東門凌宇心想,這便是那百合花王方淺墨了。
“天染”應該指的是瘟疫的名字。
“方淺墨,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想什麼!你就想着爬上王上的牀!”
“慕容飛,你說什麼!?”
“我說的不對嗎?!你隔三差五來王上寢宮,你在做什麼以爲我不知道嗎?!”|
“你!找死!!”
“……”
“譁”一聲!
方淺墨拔起腰間的劍,一件劈開慕容飛面前的桌子,飯菜和美酒灑落一地,慕容飛也不客氣,起身相迎,一黑紅,一銀白,兩個身影在殿裏打得不可開交。
沈蘊亭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道:“哎,天天打,從東邊一直打到李煌國,到了王宮還打……”
說罷,沈蘊亭望着姬靈光道:“你也不管管?”
姬靈光笑道:“關我什麼事?”
沈蘊亭道:“我看,也別折騰了,乾脆歸順熙皇朝算了,樹大好乘涼,天天內鬥的,讓人煩都煩死了。”
姬靈光笑道:“你去啊,傳說,東門凌宇殺人如麻,蠻王縱橫西北邊關幾十年,都讓他給斷了胳膊活活玩死了,不過,我聽說,東門凌宇喜好美男子,和那個趙王什麼的愛得死去活來的……”
沈蘊亭道:“古往今來,英雄難過美人關啊……”
姬靈光道:“誰說不是呢?後來這東門凌宇見異思遷,那趙王發了狠,燒了王府,傷心絕望離去……聽說,趙王離去後,東門凌宇天天冷着臉……”
“……”
東門凌宇心道:這叫王宮議事,哎,真難爲這位穆公國還操持着掌握兵權,這幾位,說是國主真有些擡舉了,明明是一幫嘴碎的山大王。而他身邊的這位穆公國也面色若常,看來,這樣的場景是經常發生了。
東門凌宇伸出手從面前的盤子裏拈了一塊桂花糕,放在嘴裏,細嚼慢嚥地喫着。而在這時,一聲鐘聲響起,嘈雜的大殿頓時安靜下來,衆人齊齊地向那殿中央的主位望過去。
綴滿珍珠的幔布被緩緩拉開,隔着珍珠簾子,低調奢華的硃紅長塌上側身臥着一個人,金貴華麗的紫色衣衫垂落,烏黑的長髮披散着,腳上沒有穿鞋,□□白皙的腳踝翹在塌尾,因爲隔着珍珠簾子,看不到這人的神情,也看不太清他的容貌,只感覺這人十分高貴慵懶,散漫又雍容。
那珠簾一晃一晃的,讓裏面的人若隱若現,更顯得神祕,令人好奇。
東門凌宇坐在穆公國在右後側,從他的位置,並看不太清,但總覺得,這位王上似乎過於妖冶,雖然隔着珠簾,看不清對方的容貌舉止,但這種強烈妖嬈的氣場,有一種蠱惑人心的吸引力。
這種感覺……
衆人紛紛起身,手撫在胸口上,朝那珠簾後的人弓腰行禮,好像剛纔嘈雜的喧鬧沒有發生過一樣。
“起來吧。”
珠簾後的人開口了。
而在他開口的一瞬間,東門凌宇感覺自己的血液凝固了一樣。
這個聲音……
他是……
他怎麼會在這裏?
還成了李煌國的王上?
他就是那個“王者”?
東門凌宇有一種走錯地方的感覺。
“勝雪,聽說你最近覓得良人?”
那人冷淡道。
“是,王上,此人名叫思謹,是一位落難人,臣憐愛他縱然落魄還不失膽色,是位心志清明的人。”
東門凌宇這次知道,這位穆國公的名叫勝雪,穆勝雪。
“哦,那不錯。”
那人淡淡道。
“開宴吧。”
那人似乎懶得再多說一個字。
這裏的舞女並不像京師的舞女那樣嫵媚多姿,琴絃也粗糙很多,但別有一番風味。
但東門凌宇怎麼賞得下去?
嘴裏的桂花糕也如同蠟一樣讓人難以下嚥。
看着衆人舉杯歡慶地對飲着,東門凌宇的額頭上直冒汗,他旁邊的人以爲他緊張,安慰道:“思謹,不用擔心,我在你身邊……”
東門凌宇喉嚨動了動,不敢說話,同時,挪動身體,儘可能讓自己完全被遮蓋在慕勝雪身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越是這樣,穆勝雪越是覺得他緊張,以爲他害怕了……伸出手來攬着他的肩膀,請請地拍着安撫。
東門凌宇拿着酒壺和酒杯,心突突突地跳個不停……
如果他現在拔腿就跑,輕功如飛,還來得及嗎?
然而,這時,衆人齊齊地望向他,東門凌宇只得起身施禮。
敬酒,自然先敬最高者。
第一杯,自然是王上。
但,東門凌宇實在挪不開步子,硬着頭皮,低着頭,從對面的四位國主敬起,一杯接着一杯,直到,最後,一杯,東門凌宇緩緩地擡着腳向臺階上來,他頭很低很低,弓着身,將酒杯隔着珠簾遞過去。
沒人接?
東門凌宇擡頭看了看,才發現,這人竟在自己的王宴上睡着了。
東門凌宇頓時籲一口氣,慢慢地將酒杯往回拿,儘可能的不碰到珠簾,不讓珠簾發出聲音,驚醒塌上的人。而就在東門凌宇手要伸出珠簾的時候,那人突然睜開眼,一把攥着東門凌宇的手腕。
東門凌宇心頭一驚。
兩人四目相對。
對方好似並不驚訝,只是挑着妖豔的長眉冷眼看着他。
東門凌宇一時間也不知道作何迴應,他不知道趙啓殷會不會揭穿他。
而他們這一不尋常的舉動也引起衆人的注意,大家紛紛看向這裏。
東門凌宇硬着頭皮試探道:“小人萬分榮幸,得見王上,敬酒一杯,略表寸心。”
那人哂笑一聲,道:“寸心嗎?那本王自然是要喝的,只是,你身爲妾郎,不是主夫,沒資格站着給本王敬酒。”
這一句話,東門凌宇便知道,自己很早之前應該就被趙啓殷盯上了。
而眼下,趙啓殷的意思,不是站着敬,便是讓他跪着敬了……
東門凌宇想了想,撩開衣襬,就要跪下,而就在此時,穆勝雪走向前來,躬身施禮,解圍道:“王上,雖然思謹他名分不是主夫,但在臣心裏和主夫是一樣的。”
趙啓殷像聽到什麼好笑的事一樣,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道:“思謹?”
東門凌宇錯開身,往穆勝雪身後站了站,穆勝雪接過東門凌宇手裏的酒杯,笑道:“王上若不喜歡他,我讓他回去便是,這杯酒,我來敬。”
說着,穆勝雪端起酒杯,畢恭畢敬地遞給趙啓殷。
趙啓殷也沒有再爲難,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如穆勝雪預料的那樣,四個國主和王上飲了藥酒後都昏倒過去。
東門凌宇卻知道趙啓殷是裝的,趙啓殷師承天下第一藥師霍袁枚,這點小小的麻醉藥,簡直用在他身上……妥妥的……魯班門前耍大斧。
然而,東門凌宇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捂着肚子喊着疼,穆勝雪連忙走過來,道:“怎麼了?”
東門凌宇急聲道:“公國爺,小人肚子疼得利害,需要入廁。”
穆勝雪看着眼前昏倒的四位國主和王上,面色爲難,東門凌宇心領神會,道:“公國爺不必擔心小人,正事要緊。”
穆勝雪道:“我忙完,咱們趕緊回府,找郎中來看看。”
東門凌宇,道:“多謝國公爺。”
說完,東門凌宇躬身施禮退下。
東門凌宇步履穩健地朝宮外走去,等出了宮門,腳尖越地而起,輕功如飛,一步也不停歇,路邊客棧買了馬匹,躍馬而上,只奔過陽關大道,朝樹林跑去,越過樹林,便是曲陽城,只要到了曲陽城,他便沒有擔憂的。
然而,就在達到李煌國和熙皇朝邊界,東門凌宇正準備撐船渡過雙龍湖時,突然心口驟疼,渾身像着了火一樣,四肢沒有一點力氣,從馬上栽下來。
“你還想跑?”
陰冷的聲音低沉地笑道。
一個紫色的身影從樹林中走了過來……
細長的眉毛下,一雙迷惑衆生的漆黑鳳目,皓齒丹脣,驚爲天人。
他湊近東門凌宇,伸出白皙修長的手指,沿着東門凌宇的眉毛描畫着,從嘴脣,到鼻樑,下巴,最後到喉結,那樣慢條絲理,像是撫摸着一件珍奇的古董。
“越來越英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