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梟臣 >第二十八章 紫荊木
    楊默的注意力頓時被他們吸引過去。

    只聽那些小孩兒齊聲唱道:紫荊木,黑土生,鳳凰棲於上,南陽得昇平……

    這童謠意味深長,倒像是在唱自己,楊墨一時心動神搖!

    也不知這世間是否真有神明?自己穿越過來,難道是應劫而生?

    楊墨盯着那些小孩兒,怔怔的出神。

    卻不知道,就在他身後某幢小樓的二樓窗口,站着一位面色陰沉的中年豪紳。

    正陰惻惻的盯着他的背影,肥厚的嘴角透着一絲冷意。

    游完主街,縣衙捕頭張誠催馬上前道:“太爺請小先生賽樊樓赴宴。”

    知縣盛情相邀,不好推辭。再加上楊墨正好想起一件事,要請知縣幫忙。

    顧菲菲早上才提醒過他,這個時代做生意是要加入商會的。

    沒有商會的保護,自己很難在地方上長久伸展。

    不如今天就趁着這個機會,跟知縣提一嘴,興許就成了。

    前來相請的張捕頭,正是一路護送高媛媛從府城回來的那位。

    楊墨對他多少存了點感激之情,忙還禮道:“煩請張捕頭在前引路。”

    “好說!”張捕頭撥馬向前,一邊寒暄道,“當日一見,張某就覺得小先生氣宇軒昂,絕非等閒之輩!不料今日小先生爲民除害,以一敵五,正應此言,令張某好生佩服!”

    張捕頭是個武人,能當上一縣捕頭,自然有些能耐。

    憑心而論,讓他單挑五個水匪,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他怎麼也想不通,像楊墨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讀書人,是怎麼殺掉五個悍匪的。

    “張捕頭過獎了,請!”

    楊墨當然知道他接下來想說什麼,無許是想打探自己誅殺水匪的手段。

    自己身上有連發弩這件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畢竟那是他現在唯一拿得出手的保命利器。

    張捕頭見他不願細說,也不便強求,催馬在前。

    楊墨騎馬跟在身後,張順和牛莽則一左一右,與他並排步行。

    幾人走出街口,眼見就要到賽樊樓。

    卻見牛莽忽然指着街角某處,嗡聲嗡氣的說道:“墨哥,那不是咱們的車子嗎?”

    楊墨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看見街角停着一輛雙把獨輪車。

    乍一看,楊墨還以爲在縣城撞見了自己客戶。

    畢竟自己也已經賣出了六七十輛這種車型了,偶爾在這裏瞧見,也沒什麼稀奇。

    不過仔細一瞧,他就看出了蹊蹺,這臺車不是自己手裏出產的。

    雖然結構相同,用的木料卻大爲不同,這車整車都用的是松木。

    楊墨暗暗失驚,果然讓顧菲菲給說着了,居然真有人仿製他的車型。

    張順似乎也看出了蹊蹺,伸指指向那車子道:“這還真是李逵撞上李鬼了。”

    楊墨向張順使了個眼色,張順心領神會,徑直朝那臺車子走去。

    楊墨勒馬在原地等着。

    張捕頭見他們忽然停了下來,撥轉馬頭道:“前面就是賽樊樓,太爺該等急了。”

    “張大哥稍候片刻,很快就好。”

    見楊墨臉上陰晴不定,張捕頭也不好說什麼。

    張順跟那獨輪車的主人攀談一陣,轉身回來,跟楊墨耳語了幾句。

    楊墨這才知道,縣裏有兩家賣這種車型的車馬行,銷量都還不錯。

    售價和普通車型一樣,都是二兩銀子。

    自己千辛萬苦設計出來的車型,轉眼給別人作了嫁衣裳,想想就來氣。

    看來加入商會已迫在眉睫,不然很有可能像顧菲菲說的那樣,自己倒被別人給告了。

    楊墨憋着一肚子火,催馬到了賽樊樓,在張誠的引領下,上了二樓。

    知縣鄭仕弘親自在樓梯口迎接。

    隨同作陪的,除了縣尉,縣丞外,還有縣裏幾個有頭有臉的豪紳。

    張順和牛莽,自有別席安置。

    衆人落座,開席自然是縣令致詞。

    鄭仕弘口若懸河,講了足有一柱香時間。

    無非是些俗套的官樣文章,聽得楊墨只想打瞌睡。

    縣太爺的致詞中,唯一讓他稍感興趣的,恐怕就是他這次剿匪的功績將會載入縣誌。

    從今天開始,他大小也算是個青史留過名的人物了。

    致詞畢,鄭縣令又一一爲他介紹座中諸人。

    “這位是龐縣尉,這位是孫縣丞……”

    楊墨隨着縣令的介紹,一一抱拳回禮。

    “這位是秦員外,憑生最好修橋補路,因此人送尊號秦大善人。”

    當介紹到其中一位豪紳時,楊墨禁不住心中一動。

    這人眼神陰鷙,頻頻在自己身上上下打量。

    雖然滿臉堆笑,卻是皮笑肉不笑。

    被他如此無禮的盯着看,楊墨隱隱能夠覺察到,這人來者不善。

    “秦員外是本縣輿行的行首,秦家更是本地有名的旺族。”

    縣令補充了兩句,楊墨心裏暗暗失驚!

    輿行?自己正想要加入輿行,沒想到在這兒撞見行首。

    不得此人首肯,入行肯定無望。

    看此人一幅不懷好意的模樣,難道他對自己生產獨輪車一事早有耳聞。

    如果真是這樣,外面那些仿造車型,多半就是這傢伙弄出來的。

    “小生見過秦員外!”楊墨拱手行了個書生禮,心裏的火氣直往上竄。

    秦大善人撇嘴一笑:“沒想到小英雄還是個讀書人!真是文武雙全,失敬,失敬!”

    “不過略讀過幾年私塾,讓秦員外見笑了。”

    “豈敢,豈敢,不知小英雄可曾參加過鄉試?”

    秦員外裝作無心的一問,頓時引起了楊墨的警覺。

    士農工商,這個時代以士爲尊,這位秦員外洽洽抓住了他的要害。

    表面像是在關心他的學業,實際上是在打聽他有沒有功名在身。

    有功名才配稱作士,沒功名,就只配叫窮酸。

    小木匠參加過兩次鄉試,卻連最低等級的功名“秀才”都沒考上。

    別小看秀才這個身份,雖然它等級最低,卻也有不少權利。

    比如見官不必下跪,可以自稱學生。

    楊墨明知他在摸自己老底,也只好如實道:“不曾有功名在身。”

    聞聽此言,秦大善人緊繃的臉部肌肉驟然松馳,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

    同桌的其它鄉紳臉上,也都若有若無的表現出了不屑。

    鄭知縣見氣氛有些尷尬,連忙舉杯道:“來來來,諸位,大家一齊敬楊壯士一杯。”

    衆位鄉紳立時一團和氣,滿臉堆笑,舉杯起身。

    楊墨黑着臉,仰頭一飲而盡,心裏老大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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