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頭的一個穿着吏員的服色,像是一名衙門吏員。
青衣官吏身邊,還站着一個生意人模樣的中年人。
這是怎麼回事?衙門裏的人,怎麼會圍了墨哥家?
顧菲菲情知不妙,趕緊轉身跑回山谷,找陳武去了。
此刻,楊家工棚裏。
楊墨正鐵青着臉,擋在南嶂縣丞孫廣政面前。
他前腳剛回家,後腳就有一支馬隊闖進了老山村。
十幾個縣衙的捕快,在縣丞孫廣政的率領下,就闖到了他家裏來。
不問青紅皁白,就要搶工棚裏的獨輪車。
若不是牛莽帶頭擋在工棚入口處,不讓他們進來。
這些捕快剛纔就已經進了工棚。
楊墨看這夥人來者不善,趕緊出來看個究竟。
還沒等他開口,就聽縣丞孫廣政說道:“楊墨,有人舉告,說你仿製他人器形,獲利不菲,給原主人造成了極大損失。”
“本縣丞特奉知縣相公均旨,拿你回衙問話。”
“一應人證物證,全都要帶走。本縣丞姑念你殺過水匪,是個有功之人,不願對你對粗。”
“但若你執意不從,那就許怪本縣丞要動用些非常手段了。”
楊墨心裏一驚,沒想到秦大善人在這兒等着他呢!
這段日子以來,他心裏一直有種不好的預感。
總覺得縣裏輿行的行首秦修德會隨時來找他的麻煩。
左等也不來,右等也不來。
他還以爲秦修德自知理虧損,不斷前來。
此時看來,自己未免小瞧了他。
楊墨手裏已經有了鄧侯的那塊玉佩,正愁沒時間去縣裏入會。
聽縣丞這麼說,心底暗自欣喜。
左右看了一眼,不見顧菲菲的身影,也不知道這女人跑到哪兒去了。
顧菲菲答應過他,要用那塊玉佩讓他順利加入輿行。
他還等着看一出好戲呢,這戲就找上門來了。
“既然孫縣丞一番好意,小生怎敢不領情,小生跟你走一趟就是了。”
“只是這裏的成品車子,在知縣相公的判決還沒下來之前,可否先暫存在小生家裏。”
“若是知縣相公最後把車子又判給了小生,也免了這些捕快大哥們一場辛苦。”
楊墨話說的雲淡風輕,但聽在孫縣丞的耳朵裏,卻未免有些挑釁的意味。
孫縣丞心中一動,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在官場浸淫多年,哪裏會聽不出這句話的弦外之音。
楊墨是想告訴他,官司還沒判下來之前,你先別急着站隊,興許最後勝的人是我。
難道這楊墨背後,還有靠山?
他一個小小的木匠,能有什麼大靠山。
還能大過秦大善人不成?
孫縣丞雖然不太相信,卻也不敢把事做絕。
多年在底層官場混跡,豐富的經驗告訴他,凡事須得留一線,日後才能好相見。
“那便由你,反正跑得了和尚,也跑不了廟。本村的村正何在?”
劉廣田聽到縣丞點他的名,趕緊分開看熱鬧的村民,跑了過來。
“老山村村正劉廣田,見過孫縣丞。”
“這個叫楊墨的,擅自仿造他人器形,售賣獲利。你知情不報,罪同連坐。”
“不過,姑念你不通法理,不知道他仿製器形,其罪可免。”
劉廣田哪裏見過這陣仗,嚇得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只顧着連連點頭。
半個不字也說不出來。
他知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更何況,他只是個小小的村長,人微言輕。
“老朽一定盡職盡責,看守好這些東西,聽侯太爺的旨意行事。”
“你知道就行,這件事幹好了,回頭本縣丞替你在知縣相公面前說幾句好話,保你沒事。”
劉廣田諾諾連聲。
工棚後面就是車廠的大廚房。
主母高媛媛眼見一下來了這麼多差役,要拿當家的去衙門問罪,一下慌了神。
急得雙手絞作一團,眼淚撲簌簌直往下掉。
一旁的劉曉玉看見,過來拉着她的手。
本來準備安慰她兩句,忽然看見自己爹一幅卑躬曲膝的樣子,頓時氣得臉都紅了。
楊墨做這些,給村子裏謀福利的時候,大傢伙都捧着他。
人家一旦遭了難,卻沒有一個人站出來替人家說話。
這麼多人裏,也就牛莽一個人,敢於攔在捕快們面前。
她忍不住在後面大聲道:“墨哥沒有錯,這車子是墨哥最先想出來的,你們一定是搞錯了。”
劉曉玉一帶頭,村民們頓時炸開了鍋,有人帶頭說道:“就是,憑什麼說墨哥兒仿別人的,說不定是別人仿墨哥兒的,卻賊喊捉賊呢?”
難民中,也有人跳出來說道:“這車就是楊木匠想出來的,俺可以作證。”
“就是,楊木匠不僅是第一個想出這款車的人,還是賣的最便宜的一位。”
“鎮上和縣裏的那幾家,纔是假貨。賣二兩銀子一輛的都是假貨。”
……
一時間,圍觀的難民和村民們紛紛向前擠來,要給楊墨作證。
楊墨本來還有點心寒,這時候看見大傢伙這麼熱情,心底禁不住涌上一股熱流。
看來自己的付出沒有白費,關鍵時刻,不管是村民們,還是他的這些客戶,都願意爲他說幾句公道話。
也許叫他們隨同去縣裏作證,沒幾個人有這膽量。
但他們敢當着縣丞,替他說話,就已經需要莫大的勇氣了。
這個時代,百姓很少有人敢跟官府和豪紳們對着幹。
因爲到最後喫虧的,大多數只能是百姓。
大家能做到這份上,楊墨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至於跟這些傢伙主張自己的權利,那當然還得靠自己。
楊墨本來以爲,秦大善人還算有點良心,只想悄悄仿製他的車型,佔點便宜算了。
如果真是那樣,他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當沒看見。
卻沒想到此人之心居然如此歹毒。
他這是想釜底抽薪,一舉將楊墨徹底治服,讓他再難有翻身的機會。
原來秦大善人自從得知了楊墨就是生產雙把獨輪車的小木匠之後,就在老山村安排了眼線。
每隔一日,眼線都會給他送去情報,告訴他楊墨工棚裏那條生產線的進度。
一直等到楊墨的雙把獨輪車大量上市的關口,他才向縣衙舉告了楊墨。
這時候,楊墨已經投入了大批的材料和工時。
此時掐斷楊墨的出貨渠道,沒收了他的成品車。
就等於一舉讓楊墨賠個精光,從此後楊墨就再也沒有能力與他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