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輕輕碰了一下,誰知她這樣弱不禁風,也不全是我的過錯。”她半伏在他膝上,嬌嬌嗲嗲地說。
謝明懿放下茶杯,輕輕扶過她的發,看着那雙狡黠而明亮的眸子,心裏一軟責備不起來。
真像一條小狐狸,貪玩又好勝,他覺得可愛也覺得好笑。
可不能再有下次了。
斂去笑容,他收回手,示意徐翾坐到窗邊。
“你看看,這外面都車駕,三乘四乘的根本不稀罕。這裏和京城類似,遍地都是貴人。”謝明懿靠在窗上,掩在蜀繡織金的窗簾後,輕輕指給徐翾看。
林海瑤的丫鬟正扶着她上車,徐翾這時才瞧仔細。
那車看着簡單,只是尋常的樣子,可單隻四角各懸掛的一顆翡翠玉珠,就足夠普通鏢師四個月的辛勞。
更枉論車上裝飾的瑪瑙珠絡,隔風保暖的白狐裘皮,那車後還跟一隊健碩高大護衛。
阿桃看來是被罰了,留在外面和普通丫頭一起走。
這時徐翾才真正明白,林氏的名號令人側目的原因。
也難怪她與謝明懿有叔侄的輩分,都是有名望的氏族,有些姻親關係也不足爲奇。
而這條街上類似的車架比比皆是,還有更甚者裝飾華麗,金玉不計其數,一看便知家產萬千。
徐翾坐回來,看着謝明懿,眼裏的光有些黯淡了。
謝明懿看她的樣子,心裏莫名一疼,靠得近了一些,牽起了她的手。
現在摸起這雙手,還是覺得可惜,如果好好養護,一定也是嬌嫩白皙,不會那些貴女們差。
謝明懿雖然有些不忍,但有些事情不得不說。
“你看到了,稍有不慎,就得罪了人,給自己惹上一堆麻煩。你在江湖裏的時候,做的又是那樣的事情,朋友師兄們應該也告訴過你。”謝明懿儘量聲音放的很低,說得很溫柔。
“是。”徐翾沒有否認。
雖然是以命換命的生意,但也知道有些人有些事碰不得。
謝明懿見日頭漸高,估摸着已經巳時,眉頭微微一皺。
門“吱呀”一聲開了,謝永走了進來,匆忙走到謝明懿身邊,低聲說道:“已經安排了,主子可以過去了。”
謝明懿聞罷,微蹙的眉鬆開了,拉着徐翾起身,“等會兒有空再去任家鋪子,我們先去河岸邊,廚子那兒若是遲了,我可是沒辦法,今日可就沒有口福了。”
想着也不急,徐翾也就答應,跟着他一路去了。
謝永跟在後面,正要下樓去。
一直守門邊的掌櫃,突然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輕聲說道:“先生且留步,手上的傷口還是包紮一下再去吧。”
謝永停了下來,低頭看見左手上多了一道小口子,也不知是什麼時候劃傷的。
謝永拉下袖子將傷口蓋住,仍是背對着她,聲音已經溫和下來。
“小傷口罷了,沒什麼大事。倒是掌櫃白日裏辛苦,夜間還要看護幼兒,多珍重自身。”
掌櫃有些動容,聲音有些哽咽,“你既知道辛苦,那今日能早些回家嗎?”
“那你自己多保重,一定平平安安。”
“你也是,我走了。”
謝永扶着刀快步走了出去,依舊沒有回頭。
掌櫃鼻頭一酸,不忍心看他,拿着帕子輕輕蘸着眼角的淚。
謝永在車窗邊,低頭請罪。
謝明懿撥開貂裘鑲邊的蘇繡車簾,見他眼眶已經微紅,看向前方只是低聲說一句,“啓程吧。”
放下的簾子輕輕搖晃,謝永閉上眼鬆了口氣。
馬車一路疾馳,鄭詢擡着簾子瞧着外面,漫不經心地對謝明懿說:“幾年沒過來,這裏變化還挺大。”
謝明懿倚着車壁,輕聲問道:“這幾年你練成火眼金睛了,這是又看出哪裏不對勁?”
“雲氏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大,這衣食住行倒是都面面俱到,京城裏也不差。”鄭詢看着謝明懿,懶洋洋地笑,依舊是漫不經心的樣子,“幾年前,趙家還是鐘鳴鼎食的鉅富,現在可是什麼也不剩。”
謝明懿擡眼看了看他,倒是毫不驚訝,“興衰更迭,向來如此,你我都知道。”
鄭詢意味深長地瞥了一眼徐翾,閉目養神起來,“這倒是真的,最怕走到後面想要後悔,但已經回不了頭。”
謝明懿輕笑一聲,看着前方也不說話了。
一路順着河岸,正要進花街突然又拐入小巷,一時向左一時向右,最後在一座小院前停下。
已經有人在等着了。
一見他們過來,門口守着的藍衣少年便上前問,“敢問可是謝先生?”聲音還有幾分青稚,畢竟還是個少年。
謝明懿點點頭,那少年眼睛一亮,忙將他們往裏面請,笑吟吟地說:“師父已經準備好了,正等着先生呢,仰魚這就帶你們上去。”
“有勞了。”謝明懿溫和一笑。
穿過後方的庭院,上了一座小樓,視野也開闊起來。
小閣躲在間隙中,一面斜對着明月樓,一面正朝着韶秀院,道上來往行人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遠處還能看見江上來往的船隻。
“你還是這麼會挑地方,這裏風景很好,酒餚也不錯,有幾分御廚的味道。”鄭詢一連飲了好幾杯,看來興致起了。
“我是覺得這裏的魚很好。”謝明懿拿着杯子,輕聲應着。今日他很剋制,酒淺淺嘗過一口,就被放在一邊。
“我今天看徐家丫頭那傘抱了一天了,難道是個寶貝不成,都捨不得放開了。”鄭詢左右看看,就看見那把傘躺在徐翾身邊,心裏好奇忍不住問了起來。
“她擔心下雨,多年的習慣了,未雨綢繆總是好事。”謝明懿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將傘放到了自己身旁。
徐翾突然懸起的心,此刻又被輕輕放了下來。她看見白落行正注意着明月樓,也跟着端詳起來,杯中的熱茶慢慢溫了。
謝永守在謝明懿身邊,其羽已經不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