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翾所對的是那手持雙刀的男人。那一身衣服她實在太熟悉,甚至那男人的一招一式,照夜樓的一切她至死難忘。
兵刃相接,錚錚作響。
站在檐上的姑娘右手拿着摺扇一動不動,只是默默觀望着這邊,另一隻手裏玩轉的短刀互相碰撞乒乓作響。
她在等,等一個能討到便宜的時機。
長棍步步是殺招,但謝明懿早已在北境領教過。她不住後退,被謝明懿逼到牆角,長棍擊中樹幹時留下極深的凹陷,近乎佔據樹幹的一半。
看見擊痕,謝明懿想起死在青城鎮河裏的男人,略一晃神留下空隙,那人當即逃了出去,躲上屋檐喘着粗氣。剛纔的對戰使她精疲力盡。
謝明懿沒有追擊,只是冷冷看着她們,長劍在夜裏露出寒光,讓人看了心驚。
徐翾對上雙刀,遊刃有餘,已經將他手中的一把翎刀打到一邊,但他沒有求饒仍用另一把刀做抵抗。他幾度想逃出去,但每一次都被徐翾逼回來。
正當徐翾要用他的刀結果他時,幾枚蝴蝶刃飛來,那檐上觀望的姑娘忍不住還是出手了。那上面的蝴蝶,徐翾當然也認得。
徐翾回身對躲開,刀刃卻將油紙傘面劃開,露出裏面一角,百鍊鋼製成的尖峯。
對面那人驚歎道:“你是...”語音未落,傘骨的邊緣已經刺入他身體,徐翾脣角微微上揚,轉瞬之間又迅速收了回來,沒有否認也沒有作答,站回謝明懿身邊,低頭看着傘面的損失。
男子倒在地上,血像水一樣汩汩流出,他已經沒有力氣答話,眼中的光彩漸漸暗了下去。
這時候手持長棍的女子,用力支起身子,嫵媚柔情地說道:“無霞,原來是你,我遍地尋你不到,竟在這裏遇見了。咱倆還真是緣分。”
那持扇的女子頗爲震驚,不知如何是好,怔怔拿着扇子,緊握着手裏的短刀。
徐翾撿起刻有蝴蝶的短刀,藉着月光仔細看了看,收起來之後竟也翻身躍上屋頂。
謝明懿心裏並不放心,雖然仍站在原地,但視線跟着她。
“浮月,天道好輪迴,不是嗎?”徐翾站上屋檐,謹慎地向她而靠近,眼神幾乎要把人撕碎。
地上的人已經沒有呼吸,拿扇子的姑娘是第一次揹着師父出任務,結果卻見到這樣的場景,胃中一陣翻滾。
浮月低着頭,狠狠抹去嘴角的血,突然之間再次攻擊。
棍法凌厲,像長槍又像大刀。傘面打開與長棍相擊,隨着長棍的趨勢轉身,宛若游龍飄逸瀟灑。只聽得一時之間,傘骨龜裂分爲數十碎片。
其羽趕來正好撞見此景,心裏不由得一懸。
來到刺客有數十人,只有這三名來到後院,剩下均在外院阻攔,現在謝永和蘭溪正處理後續。其羽身形靈巧,來回方便,他們擔心主人,便決定讓她先趕過來。
徐翾站到另一邊,依舊穩健絲毫沒有搖晃。浮月撐着自己,剛剛又一次損耗了不少力氣,她低估了謝明懿也高估了自己。無霞的實力,她再清楚不過,現在她幾乎沒有勝算。
衆人不甚明瞭,各自爲她們捏了一把汗。
傘的外殼已經七零八落,稍稍一動就會繼續剝落,裏面鋒利的薄刃已經露出部分。
拿扇子姑娘站在上面,一切看得清清楚楚,想起師父的話,不由得往後退了幾步。
徐翾瞥了她一眼,沒有管她。她腳下是另一座涼亭,院子裏的造景,下面此時沒有人。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傘,狠狠打在亭上一角,瓦片木材如泥砂簌簌。
衆人震驚之餘,只看見寒光掠過,徐翾手中的傘已經完全打開。通體銀白,邊緣鋒利,想起江湖上有關無霞的傳聞,其羽不禁遍體生寒。
謝明懿神色輕鬆一些,手上已經卸了力,視線仍緊緊跟着她。
不過短短一瞬,她已經到了浮月面前。
浮月左右躲閃,身上仍然留下一道道血痕,血肉模糊幾乎露骨。她拼盡全力忍下,纔不至於發出聲音。徐翾不多說一句,只是越來越強勢的進攻。
她肩上的舊傷就是浮月一次出乎意料的偷襲。這一次浮月重傷,新仇舊恨正好清算,這機會她自然不會放過。
鋒利的傘沿已經多次刺入身體,浮月盡力避開但已經傷重難行。她坐在屋檐上沉重地喘氣,已經沒有力氣再逃了,彷彿折斷翅膀的鳥雀。
徐翾像毒蛇一樣緊緊跟着他,浮月捂住胸口,情急之下喊道:“無霞,我殺了師父,你難道不想我跪在他們墓前謝罪嗎?你留我到那時,豈不是更痛快。”
徐翾沒有停下,冷冷笑道:“祭上你的首級,就能告慰我師父在天之靈。你如果有這份心,等到了那邊,親自向師父謝罪也不遲。”
只看見薄刃猛然落下,浮月閉上眼睛,等着刺穿身體的冰涼。
浮月感覺耳邊有風劃過,急忙睜開眼,一個男人束着馬尾黑巾覆面,手上拿着一支碧簫擋在她面前。
徐翾捂着右肩,遠了幾步,惡狠狠地盯着她們,“我師父對你有救命之恩,現在你竟然要袒護殺人兇手。”
那男人聲音清冷,自知理虧不曾辯解,只是懇求道:“阿霞,我求你放過她好嗎?就請恩怨了於此,何必生生世世糾纏。”
浮月見是他,終於是忍不住,帶着哭腔說道:“你來救我了?.”
男人蹲下來,將浮月抱在懷裏,低下頭輕輕拭去她臉上的淚。
“我放過她這次,那她好了之後會放過我嗎?”徐翾無動於衷,只是冷眼看着他們,輕輕取下傘上的一片薄刃,想趁他們相望時不備。那男人身上除了碧簫再無其他。
可是右肩難以用力,徐翾咬牙,拼盡全力用左手擲出。浮月看見了,急忙用身體擋在男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