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斬魔微微點頭，他沒想到宋明光會說這種話。
他知道，宋明光那位已故的朋友，就是他自己。
但……
“你爲什麼要把我當成你那位朋友？”
宋明光“咕嚕咕嚕”的大飲一口烈酒後，眼神茫然的說道：“因爲有些話，我不知道該跟誰說。”
“也不知道能跟誰說。”
“整整一年了。”
“我還是走不出來。”
蕭斬魔挑眉，道：“我聽說過，是在與魔王組的爭鋒中，你的隊員戰死的那件事嗎？”
聽聞此話，宋明光的眉眼痠楚的擰成了一團，他握着酒壺的手掌莫名開始顫抖。
他低着頭，沙啞道：“是……”
忽然，他深吸了一口氣，恢復了正常的語氣。
“您知道嗎？”
“我從小就是別人家裏的孩子。”
“我是宋明光，聯盟當今第一大家族的嫡長子。”
“我身負光明之子這個強度無限高的天賦。”
“我也從來沒有懈怠過修煉。”
“我的父親從小就告訴我，你宋明光天生就是要當英雄的。”
“我並不覺得這句話是什麼壓力。”
“我喜歡當英雄。”
“我喜歡站在世人面前，展露光明，給他們帶來光明的感覺。”
“只是……”
宋明光忽然哽咽了一下。
“只是爲什麼會這樣。”
蕭斬魔挑了挑眉，沒有說話，讓宋明光繼續自己說下去。
他又豪飲了一口烈酒後，臉頰已然是有些微紅。
“當時剛入超神班，我的長輩，我身邊的所有人都告訴我，我覺醒的契機，在一個叫做“黑”的女孩子身上。”
“所以我去接近她了。”
“後來，我沒想到我真的喜歡上她了。”
“但當時一想，這很好啊，可以更真心實意的與那個女孩相處。”
“沒有女孩能拒絕真誠的，對吧？”
“然後呢？”
“那段時間我沉浸於與黑的感情裏，怠惰訓練。”
“最終，造就了我隊友身死的結果。”
“我安慰自己，我才十八歲，我喜歡個女孩子怎麼了？”
“你們十八歲的時候不想談戀愛？沒有喜歡的人嗎？”
“爲什麼到了我這邊，就是罪過了！？”
宋明光越說越激動。
“是啊，是罪過！”
“我不是普通的十八歲少年，我是宋明光！”
“我是天生的英雄！”
“癡迷於感情裏就是不對！”
“因爲感情的事情還導致隊友犧牲，更是罪無可赦！”
“對，罪無可赦！！！”
宋明光突然猛的捏碎手中的酒壺，怒吼一聲，道：“我至今爲止都不知道該怎麼說服我自己！”
“我甚至寧願當時死在那邊的人是我！”
“人死了！”
“一切都無法彌補了！說什麼都沒有用，做什麼都沒有意義！”
“死了就是死了，沒了！”
“而且我還沒有能讓自己心安的理由！”
“其他隊也有隊員死去，但他們盡力了，他們沒有怠惰，在戰鬥中也沒有拖後腿！”
“只有我！”
“我沒有理由，沒有藉口。”
“就是失敗，就是……罪無可赦！”
“從那一天起，我感覺周圍所有的人，都在嘲笑我，責備我。”
“就算是安慰，我都感覺特別刺耳！”
“我聽不了那兩個死去的隊友的名字。”
“一聽到我就會非常的暴躁，狂躁！”
“我感覺我瘋了。”
“我……感覺我永遠不可能成爲那個所謂的英雄了。”
說到這裏，宋明光長嘆了一口氣，情緒終於穩定了一些。
他終於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這些話，沒法跟其他人說。
跟長輩說，顯得自己十分無能，像個懦夫，還沒張嘴前，他都能想象到會被怎樣苛責。
所以只能跟眼前這位老人說說。
因爲他是陌生人。
就是這麼奇怪。
有些話對身邊的人說不出口，對陌生人說的卻無比順遂。
這時。
宋明光又飲了一口酒，搖頭嘆聲道：“我好想像蕭凡一樣。”
“悲壯的死去。”
“被人授予英傑的勳章，被記錄在教科書裏。”
“而不是被釘在恥辱柱上面，一根永遠無法擺脫的恥辱柱！”
聽到這裏，蕭凡搖了搖頭。
用盡了一切努力後的失敗，可以原諒，理解，因爲那是命，是運不夠。
但相反，沒有努力後的失敗，就是自己的問題，毫無藉口。
可宋明光的失敗，是無法彌補的。
就像他說的那樣。
人死了，沒了。
怎麼彌補。
這時，宋明光慘然一笑，道：“蕭斬魔老先生。”
“我跟您說的那個與您很像的朋友，其實就是蕭凡。”
“我一直在想，如果是蕭凡會怎麼做？”
“若是蕭凡遇到了這樣的事情……他應該會狠狠的把所有的痛苦全部嚥下去，然後把那些仇人，全部宰殺吧？”
“但即便是這樣，蕭凡的內心就能夠安定了嗎？”
“也許他能，但我不能，您知道我是什麼意思吧？”
蕭斬魔微微點頭，道：“天賦總是會影響性格。”
“光明的眼裏，容不下陰暗。”
“但我希望你冷靜下來想一下。”
“你說這有沒有可能，就是你覺醒的契機？”
聽到這話，宋明光一愣。
他自嘲一笑，然後搖了搖頭，道：“我都這樣了，還談什麼覺醒？”
“嗯？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蕭凡皺眉。
“悲傷歸悲傷，難過歸難過，難道，你要就此停下腳步？”
“自暴自棄？”
“不至於吧？”
宋明光嘆了口氣，道：“您不會懂的。”
聽聞此話，蕭凡挑了挑眉，道：“來，喝一杯。”
說完，他掏出酒壺，與宋明光乾杯。
然後要他一飲而盡。
喝完之後，宋明光站起身拍拍屁股想要走，說帶來的酒已經喝完了。
但這時，蕭凡儲物戒指一閃。
密密麻麻的酒壺瞬間堆滿了上百平米的房間，直接把宋明光震到酒醒了三分。
他呆呆的問道：“您……您這麼愛喝酒？”
裝滿一整個客廳的酒壺啊！
臥槽！？
蕭凡微笑道：“還行。”
他心想其實也不是這樣。
主要是爲了符合人設，專門準備的。
沒想到，今天派上用場了。
他知道宋明光很難過，很痛苦。
所以要喝酒，把他灌醉，灌的迷迷糊糊的，他就難過不起來了，甚至還會忘記難過，只想趕緊溜走，回家大睡一覺。
待到大醉酩酊的時候，再喝，那就是一種折磨。
所以，蕭凡不會讓他走。
他要繼續讓宋明光喝到死！
喝到他懵，喝到他怕！
到那時，他也許就不敢嚷嚷着那些難過的事情了。
因爲這些事已經和喝不完的巨量烈酒掛鉤了，想想都會心生恐懼。
如此一來，他的內心也許就能平靜三分，可以思考未來的事情了。
想到這裏，蕭凡露出了一抹“和藹的笑容”。
“來，小宋，喝酒。”
“世事大夢一場，人生幾度秋涼。”
“酒也許無法解決問題，但能讓你忘記問題。”
“我這個孤寡老人，最近也沒什麼人陪。”
“你來的正好，今天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