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替嫁,怕是至今都未踏出過京城。
眼下,離了京城兩年,變化又如此之大。
須臾間,司徒姬的心思已千轉百回,終是大着膽子抓上人牙子胳膊:“姑姑且慢。”
“姑姑?”紅婆捂嘴輕笑,再次揚起了帕,斜眼看着司徒姬:“小丫頭,新來的吧?”
見司徒姬未出口否認,不禁笑出了聲:“算了,也懶得跟你個小丫頭較勁,紅婆。”
“嗯?”
“紅婆,老孃不是什麼姑姑,而是這京城有名的紅婆。”紅婆另手收帕:“我說小姑娘,你這叫我——是有什麼事呀?”
“那個,我想租個住處。”司徒姬依舊怯生生的,想着人生地不熟的,也不能長期住店。
主要是腰包也承受不住。
“租房子?呵,呵呵,呵呵呵。”紅婆彷彿聽到天大的笑話:“知道我是做什麼的麼?”
“知道,可是我實在是沒法子了。”司徒姬再次攥上紅婆衣袖,委屈巴巴的:“還請您幫我這一次。”
被小姑娘這般溫柔地拽着袖擺,彷彿看到從前的自己,當下甩去腦海中不切實際的想法,鬼使神差地點了下頭:“你想找個什麼樣的房子?”
聽到發問的司徒姬當即雙眸一亮,擡起了頭:“我想離司徒府近一點的,不需要多大,安全就好。”
“司徒府近一點的,小丫頭,你可知這司徒府是什麼地方?”紅婆發問,見司徒姬點頭,才又開口道:“既是知道什麼地方還敢往裏跑?”
“我,我不是……”
“行了,算你還有點腦子,知道提前打聽消息。”紅婆擺動手中錦帕,扭着腰肢:“司徒府地處鬧市,價格昂貴到你難以想象,別說做個丫鬟,只怕是將你賣了也買不了一寸地方。”
“不過我倒是有個去處,就是偏了點,在京郊處。”
“京郊?”司徒姬雙眸一亮,忙從樹後牽出了馬。
馬兒年紀已大,本就長途跋涉,帶着馬車更加難行,索性直接去掉。
“有馬?”紅婆繞着馬車轉了個圈,不想馬兒雖老,脾氣卻大得離譜,直接朝紅婆揚起了蹄。
“嘿,這馬隨主。”紅婆原本還打算以租換馬,不想馬兒這麼難訓,再看司徒姬穿着,一臉惋惜道:“雖說房子在郊區,卻也要三兩一月,這——你有嗎?”
“能便宜點嗎?”
“不行,這已經是極限了。”紅婆耐心盡失:“沒有就別浪費老孃時間了,老孃還趕着去招人呢。”
“有,有的。”司徒姬摸出三兩銀子,見紅婆伸手來拿,趕忙縮了回去:“這可是我全部家當,不看到房子簽訂字約,我是不會給你的。”
“你,唉,行吧行吧。”紅婆小心翼翼地挪到馬旁:“既如此,咱就趕緊出發吧。”
司徒姬頷首,抱着馬頭一頓安撫,這才躍上了馬,又將紅婆拉了上去:“哎,紅婆,你這不是才送人進的相府,怎的又要尋人?”
“唉,還不是司徒府的二小姐太難伺候。稍有不順便就動手,即使俸祿再高,也得有那個福氣幹下去啊!”
二小姐?還難伺候?
司徒姬脣角微勾,越發像起了祁蔚。
一想到司徒靜柔又同前世一樣,頂替自己名頭嫁給康寧侯府的庶子慄鬱文,就有些想笑。
“嫁出去?呵,是嫁出去了呀,還以爲是嫡女呢!”紅婆擡頭四處打量,即便周圍無人,還是放輕了音量:“庶出的就是庶出的,沒她嫡姐大氣。即便身爲丞相府嫡女,不還是忍氣吞聲去嫁前太子了?”
無辜被人調轉身份,毀壞名聲,只要是個人就會氣憤難當:“再怎麼着,這門親事也是相爺親自向先皇討來的,理不至此!”
“那誰說得準呢!”紅婆聳肩,越發抓緊司徒姬後腰:“哎,我說小丫頭,你這看着唯唯諾諾的,這實際上想法還挺多的。”
司徒姬再次甩動手中草繩,未發一言。
“別怕,我呢——只是個普通的人牙子而已。”紅婆手指側前方:“喏,那就是我跟你說的小院。”
“這也不遠啊!”
紅婆率先跳下馬車,從腰間掏出鑰匙開了門鎖,進門後揮了揮上空的蜘蛛網:“也還行吧,畢竟是人金屋藏嬌的地方,哪能離得多遠!”
司徒姬警惕如前,在放眼四處打量的同時還不忘留心紅婆的舉動:“那就這間了。”
司徒姬沒提衙門登記的事,紅婆亦沒主動提。
一人交銀,一人交鑰匙,只簡單的寫了幾個字,印了指紋。
“哎,我說丫頭,你真的不去那丞相府?”
司徒姬回眸,透着一股疑問:“不想去,對了,紅婆,你這經常出入相府的,有熟絡的人麼?”
“這你可就問對人了。”紅婆幫忙拾屋,感覺與司徒姬異常有緣:“相府的下人們可都是從我這兒過的,實話不瞞你說,就相府的活計——已夠老孃喫喝不愁了。”
反正也沒家人,孩子,掙那麼多錢做什麼?
“紅婆真會開玩笑。”司徒姬扯着嘴角,不說鄭月柔會過日子,就是司徒仲豪,亦是因出身之故,愛錢如命,時常將一個子掰成兩個來花。
“別不信。”紅婆右胳膊撞了下司徒姬側背:“就她家的二小姐,幾乎每天都要換人。要麼,我咋那麼急呢?”
“沒想到這庶二小姐還挺受寵的。”
“可不是麼?”紅婆嘰嘰咕咕,彷彿找到了人傾訴。不停地說着司徒府的壞話,可手上卻從未停歇過。
而司徒姬也有心打量司徒府的事,兩人你來我往,聊着聊着,竟說到太陽落山。
就連中午的飯還是去外面攤子喫的。
“哎,阮胥江。”衛戈背靠牆角,嘴裏叼草:“這司徒氏——看起來也沒那麼無腦嘛。”
“哼,這還不叫無腦?”阮胥江收回視線,與衛戈做着同種動作:“在不知敵方實力的情況下就貿然接近,這還不叫無腦?”
“行行行,我也懶得與你廢話。”衛戈掏出信紙刷刷刷地寫了會,這才吹響口哨,將其綁在了信鴿腿上。
又回頭拍了下阮胥江肩膀:“行了,行了,差不多就得了啊!”
“既是回了京城,還得探下敵情纔是。阮副將,這裏就交給你了啊!”衛戈話才說完,已是腳尖點地,騰空而起,連個拒絕的機會都沒給阮胥江留。
“哎,哎,我說這人。”阮胥江深舒口氣,又不敢離得太遠,遂擡頭四下打量了眼,最終停留在了不遠處的香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