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都已經擺在了自己的面前,衛語堂在跟楚清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做好了他們會撕破臉的準備。

    但是所有準備好的東西,卻都被楚清這簡單的一句話擊潰。

    帝王別開頭避開楚清的注視,模樣顯得有些狼狽,深呼吸了一口氣後說道:

    “只要你說,我就願意信。”

    楚清在聽見他這麼說之後,有很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自己到底是應該怎麼回答。

    畢竟就衛語堂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很像是自己不管怎麼樣說他都會相信,又或者說是哄着自己相信。

    就算自己現在跟他說一句這些信件,全部都是別人僞造出來的,他也不會再繼續往下追問。

    從楚清這個角度看過去,能看見衛語堂夾雜着血絲的眸子,突然就不是很忍心再繼續欺負他。

    “這些信件,的確是我之前寫的。”

    楚清在說完這句話後就看見衛語堂好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就連臉色都開始變得有些灰敗。

    他放在身側的手,這時候已經牢牢握緊成了拳頭。

    其實就連他自己也沒有想過,原來楚清就連欺騙的話都不願意再說出口。

    現在跟自己坦白,到底是因爲他篤定了自己不會因爲這件事責罰他,還是因爲他根本就不在乎這些。

    “陛下,但是我還有其他的話要說,你先聽完好嗎?”

    “好。”

    哪怕剛剛楚清自己都已經親口承認了,衛語堂現在還是不太忍心拒絕他。

    楚清從自己坐着的那個軟塌挪到了衛語堂面前,挨着他坐下,兩人間的姿勢顯得有些親密。

    在此之前楚清從來沒有跟自己這樣親近過,衛語堂心底莫名冒出了一股悲哀感。

    就連他也沒有想過,自己居然需要在這樣的情況下,才勉強能夠跟君後親近。

    楚清伸手抱住了衛語堂的手臂,靠在他的肩上,讓衛語堂剛剛冒出來的怒意全都消失的一干一淨。

    意識到了自己這樣沒出息的想法後,衛語堂自己嘆了一口氣。

    “你不必擔心,那些都是過去的事情,我不會因爲那些責罰你什麼。”

    除了是因爲擔心這件事在被自己發現後,自己會訓斥他的不對外,衛語堂實在是想不到還有什麼其他的可能,能讓一向高傲的楚清在自己面前妥協。

    “不是因爲這個。”

    “那是什麼?”

    “我要是不好好解釋一下的話,陛下應該會難過的。”

    在這麼短暫的時間裏面,楚清就已經先想好了各種解決的辦法。

    “陛下,當初我剛入京城不久,去城外上香時馬車受驚,是安王救了我,當時我年紀太小,誤把救命恩情當做了喜歡,纔會把這些信件送過去。”

    反正這些信件上也沒有什麼具體的落款日期,楚清把時間往前面說一點也不明顯。

    他之所以敢這麼幹,其中最重要的原因還是因爲他太清楚衛語堂有多在乎自己。

    就算自己不給出任何的解釋,衛語堂都會主動過來替自己想一個比較合理的藉口。

    更別提現在自己主動跟他解釋,就算這個解釋的話語再怎麼拙劣,他都會相信,並且努力的說服自己。

    楚清現在看見衛語堂的時候多少會有一種奇怪的負罪感,所以他希望自己能讓這個謊言聽起來更真實一點。

    “你當初馬車受驚?”

    “是,差點就丟了命。”

    原主喜歡上安王,就是因爲這麼一件看似根本不起眼的事情。

    楚清雖然不會因爲這種事情就喜歡上一個人,不過他也能夠理解,那樣即將陷入絕境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人把他給拉了出來,這件事就相當讓天神下凡。

    “這件事,你怎麼不早點跟我說。”

    衛語堂在聽見楚清說起這一段過往的時候,之前那些對他的不滿,全都已經消失了,只剩下些許心疼。

    “這件事我不想瞞着你,但是也不知道要怎麼跟你說才合適。”

    “當時我年紀太小,誤把感激當成是喜歡,跟在安王身後那麼長時間,還寫了這麼多信,你跟我生氣也是情理之中。”

    衛語堂一隻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並沒有察覺到楚清的抗拒後鬆了口氣。

    身爲一國帝王他並不是很願意承認,其實自己當時並不是生氣,反倒是喫醋的情緒佔據了上風。

    他只想把這個人留在身邊,不管他的心在不在自己身上,也不管他是不是想離開。

    既然留不住其他的東西,就把他困在皇宮裏,乖乖陪着自己一輩子。

    “無妨。”

    楚清靠在他肩上,能感覺到衛語堂是真的不像是一開始那樣生氣。

    簡直就像是一隻大狗,只要掌握好了順毛的方法後就非常好哄。

    “陛下,如今我只想留在你身邊,你能明白嗎?”

    對於衛語堂來說,之前楚清要主動跟他解釋那個問題,就已經算得上是意外之喜。

    他在跟楚清提起這個話題的時候,幾乎就已經做好了楚清會選擇默不作聲,任由他自己猜想的準備。

    這個人就是仗着自己喜歡他,所以在這些事情上肆無忌憚。

    大約是因爲他很清楚,不管怎麼樣,自己都捨不得讓他太難過。

    楚清現在說出來的這句話,讓衛語堂忍不住懷疑現在自己是不是在做夢,就算是做夢,也未必能有現在這麼高興的時候。

    “陛下,你願不願意原諒我當初在年少輕狂時犯下來的錯?”

    “嗯。”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今天楚清看起來實在是太好,讓衛語堂的膽子都變得大了不少,他這時候突然就很想問問,爲什麼他情緒轉變的這麼快。

    之前他對自己和夏夏的厭惡,他都看的清清楚楚,不然的話也不會一直不靠近他。

    衛語堂是想把這個人留在皇宮裏,留在離自己最近的地方,至於其他的那一點也不重要。

    楚清看出了他的未盡之語,主動就開口解釋道:

    “陛下可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

    “是在獵場。”

    當時先皇還在,衛語堂一箭射死了一隻鳥,那箭幾乎是擦着楚清身體過去的。

    和安王的相比之下,這頭一次見面的方式着實算不上友好。

    就算是楚清這樣的正常人,也會更喜歡偏向於英雄救美的相遇方式,而不是一根箭差點讓自己死在那裏。

    也是在獵場上,衛語堂對楚清一見鍾情。

    他謀奪皇位,一來是因爲自己過去所經歷的許多事,他心中覺得有些不公,同樣更是因爲他對面前這個人有了想法,想讓他成爲屬於自己的人。

    這麼多年過去的執念,如今彷彿突然能夠看見希望,怎麼可能那麼輕易的就放手。

    哪怕之前楚清表露出來對他的厭惡,哪怕他和安王勾搭的證據現在已經擺在自己的面前。

    但只要現在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願意和自己解釋兩句話。

    他悲哀的發現自己照樣還是會心軟。

    “第一次見面你確實把我嚇到了。”

    從上帝視角上來看,知道那箭的目標並不是自己,可對於當事人來說,那的確差點插進他的身體裏。

    “這就是你之前厭惡我的原因。”

    陛下這句話聽起來像是在詢問,實際上他心底早就已經有了答案。

    這麼多年他們兩個人從來就沒有好好坐下來談談過,直到今天才有機會解開這個藏在他心裏很長時間的疑慮。

    在此之前他試想過很多次,每一種可能都有先在自己腦海中過一遍,可唯獨沒有想過真正的原因,居然這麼離奇,聽起來甚至讓他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當時你可是差點殺了我。”

    楚清說這句話的時候,臉上帶着幾分委屈。

    陛下一時間根本就不知道要怎麼解釋,當初他怎麼可能是差點殺了楚清。

    他在獵場上對這個人一見鍾情眼,瞧着他即將要遇上危險,幾乎毫不猶豫就搭弓射箭。

    他是在草原上長大的,箭術一向精準,也對自己有着十足的信心,可唯獨只有那麼一次,簡單的射箭動作就讓他出了一身冷汗。

    “我當時是爲了救你。”

    楚清輕輕的嗯了一聲後,皺着眉毛辯解了一下。

    “可那的確差點殺了我。”

    這時候陛下已經不想再繼續解釋他的箭術到底有多厲害,在草原上就算是飛在半空中的鷹,它也能一箭射下來,更別提當時的距離並不算遠。

    如果不是因爲有十足把握的話,他怎麼敢做那件事。

    可他似乎一直以來都忘了,楚清並非像自己一樣是在草原上長大的兒郎,他幼時便生活在江南水鄉。

    思考了許長時間自以爲可能會擁有的內情,沒想到居然就只是這麼一個簡單到甚至讓他覺得有些好笑的原因。

    “陛下,既然這個誤會解開了,日後我們便在宮中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可好?”

    楚清仰起頭詢問之前,一直把這當做夢中才會發生事情的陛下,當然是毫不猶豫就點頭同意了。

    之前被送到他面前的那一封信,也被陛下親手當着楚清的面燒掉。

    不管這封信到底是真是假,如今在陛下眼中他就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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