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頭，把玩自己的手指，說話的時候語氣裏更多是漫不經心，還有就是，客氣。
葉新寧對他的態度禮貌客氣，這種禮貌，宛如她們之間沒有任何關係，只是對一個幫助了她的陌生人禮貌道謝一般。
意識到葉新寧對自己是這樣的一種態度，沈臨的臉上多了苦澀與無奈。
失憶後的他對葉新寧不夠了解，不知道葉新寧的喜好，不知道葉新寧的性格，不知道她看似堅定實則柔軟的內心。
但是恢復記憶後的他，對這一切都太過了解。
她禮貌，客氣，收斂自己所有真實情緒，只是因爲三個字。
不在乎。
熟悉的心痛感覺再次襲來，沈臨抿着薄脣，一言不發。
他是想要對葉新寧說點什麼的，可是話到了嘴邊，他卻不知道要怎麼開口，他也不知道，這個時候他說出來的話，葉新寧是不是真的想聽。
兩人相對無言，最後打破這沉默的，是葉新寧。
她不看沈臨，低着頭，不急不慌地說，“剛纔那個人，是夏婉的父親吧。”
“嗯。”
得到沈臨的回答，葉新寧心裏的猜想得到了驗證。
當下沒有猜到那個男人的身份，她太過緊張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過了那個時候靜下來想，也就很好猜了。
“夏家破產，是你做的？”
“每個人都要爲自己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聽到這裏，葉新寧就明白了。
她溫溫的笑着，沒有問沈臨爲什麼要幫她出這口氣，也沒有問沈臨這麼做是出於什麼樣的心理。
她只是輕輕地，又說了一句，“謝謝。”
這是今天以來，她好幾次對他說謝謝了。
沈臨的目光深邃，在出現在葉新寧面前之前，他做過很多猜測，比如說要怎麼跟葉新寧說，他恢復記憶了，比如說，要怎麼跟葉新寧道歉請求她的原諒。
一切的假設，在碰到葉新寧如此理智跟他交談的態度時候，他發現，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甚至是不知從何說起。
“好了，時間不早了，我已經遲到好久，先走了。”
她說着，起身，“你也趕緊回沈氏集團吧。”說完，她沉默了一秒，隨後擡頭與他對視，笑得很淡，“沈臨，我們已經離婚很長一段時間了，你沒有必要再關注我的事情，人生漫長，我們每一個人都要朝着前面走。”
葉新寧說完那句話後準備走，可是沈臨卻突然起身，握住她的手，從身後抱住了她。
再開口，他的聲音裏滿滿都是懊悔，“寧寧，對不起，全部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是我渾蛋，是我忘了最重要的事情，我求求你，不要這樣就判了我的死刑好不好，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他從身後摟住她，兩人的距離很近，葉新寧能夠感受到他身上灼熱的溫度，還有……他在顫抖的雙手。
葉新寧低着頭看着那雙手沉默了很長時間，再開口，聲音連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小心翼翼。
沈臨點頭，“我都想起來了，在那天跟你去醫院醒過來之後我就全部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五年前是你救了我，想起來五年前跟我相愛的人是你，想起來我們有過的點點滴滴。寧寧，我愛你，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不該忘了你，不該傷害你，對不起，對不起。”
葉新寧注視着沈臨的眼睛，沈臨說的每一個字她都聽清楚了。
他說，記起來了。
他說，他愛她。
他說，對不起。
葉新寧形容不來那一刻自己的感情是什麼樣的。
在過去的五年裏，她沒有一刻不在期盼沈臨能夠恢復記憶，沒有一刻不希望沈臨能夠記起來她，記起來她們曾經相愛的每一個瞬間。
可真正等到現在沈臨站在她面前，跟她說他想起來了，她發現，她的心裏，更多的是一種平靜，平靜到讓她自己都覺得很詭異的一種情緒。
那一刻她甚至感覺到了命運對她的捉弄。
她曾經爲了讓沈臨恢復記憶，不惜一切嫁給沈臨，承受沈臨莫須有的侮辱，承受沈臨不屑，承受一段無愛婚姻帶着給她的所有黑暗。
在她終於接受沈臨這輩子都不可能恢復記憶，做了無數心理建設離婚後。沈臨想起來了。
在這樣毫無預兆的情況下，葉新寧甚至有些想笑，這不是捉弄是什麼？
她葉新寧的運氣怎麼就能這麼差呢，從前父母婚姻，她拼了命的想要讓父母不要分開，可她們還是分開了。
五年前遇到沈臨，她希望能夠跟沈臨一輩子在一起，可後來沈臨失憶了。
跟沈臨結婚，她日日期盼，沈臨能夠恢復記憶，可是苦苦等待之後只有無盡的傷痛。
她看清楚一切後離婚，準備開始新生活了，命運再次跟她開了一個玩笑，沈臨恢復記憶了。
葉新寧靜靜地不說話，沈臨抱着她的手越來越緊，他的聲音也在顫抖，“寧寧，我知道失憶後我對你說你很多過分的話，也對你做了很多不值得原諒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改，你給我時間，我會彌補你的，我會改變那個沈臨在你心裏的影響，你相信我好嗎？”
沈臨一聲一聲的懇求，葉新寧又何曾見過這樣卑微的他。
可是，這一切，真的重要嗎？
葉新寧在心裏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就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她擡起手一點一點地拉開了沈臨的手，從他懷裏離開，退到了一個安全的距離後，方纔背對着沈臨道，“沈臨，這些都不重要了，從我跟你離婚的那一刻起，我跟你，就早已經迎來了結局。”
“不是的，不是的，離婚不是我的本願，我那個時候失去記憶了才……”
沈臨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葉新寧打斷，“但不可否認，那個人，也是你不是嗎？”
沈臨身體僵住，好長時間都沒有開口，他目光悲痛的看着葉新寧。
葉新寧深呼吸一口氣，接着往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