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眸光一凜,眉宇間殺意畢露。

    這小病癆鬼竟敢毒死她的奴隸?!

    她雖對這小奴隸非打即罵,卻並非真想要他性命,不過是想將他那點傲氣磋磨殆盡,叫他心甘情願地伏倒在自己的裙裾之下。

    容玉致一縮脖子,攥緊石冉衣袖,嬌滴滴地說道:“三師兄你看,丹朱師姐好凶,我好怕呀。”

    石冉使了個眼色,一名粗通醫術的奴僕上前,將少年翻過身來,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稟護法,還有氣。”

    又扣住少年手腕把了陣脈,道:“脈象平穩,並未有中毒之兆。只是此人天生氣血兩虧,身體羸弱,恐怕是昨日捱了罰才……”

    那奴僕觸及丹朱兇狠的目光,猛地閉口。誒,昨日將少年毒打一頓的可不就是丹朱護法嘛!

    他這麼說,豈不是責怪丹朱護法自找麻煩?

    石冉不悅道:“些許小事,也值得大鬧一場。這奴隸既然如此虛弱,就將人丟了,別耽誤我們按期回總壇覆命。”

    “不行!”

    “那可不行——”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石冉瞥了丹朱一眼,眸光轉回容玉致身上,似笑非笑:“你和小九竟如此在乎一個低賤的奴隸?”

    丹朱冷冷道:“這奴隸既屬於我,是生是死,是去是留,當由我定奪,什麼時候輪到師兄爲我做主?”

    容玉致也將胸一挺,語氣嬌蠻:“我還是頭一回給活人餵食蠱血,我得留着此人,好生觀察幾日,看看他喝了我的血到底會如何。”

    石冉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兩個小女子,吵得他頭大,簡直比聽一千個老禿驢念道德經還要命。

    他一揮手,爲這場紛爭劃下結局。

    “將這小奴隸帶上。還有,到達總壇之前,你二人若再起爭端,我便一劍將這小奴隸剮了,省得你們爭來搶去!”

    丹朱厲聲道:“你敢?!”

    容玉致兩手一攤,滿不在乎:“愛殺就殺咯,反正又不是我的人。”

    丹朱狠剜容玉致一眼,氣得渾身發抖,同時也十分不解——分明她纔是興師問罪的那個,爲什麼最後挨削的又是她?

    一行人再次啓程上路。

    向晚時分,途徑一處綠洲,石冉下令在河邊搭起帳篷,補給水源。

    容玉致蹲在河邊,雙手捧起河水洗了把臉,將水囊沉入河中,裝滿水,站起身,仰頭痛飲幾大口。

    方纔有人發現附近有野兔出沒,石冉和丹朱獵興大發,親自帶人獵兔子去了。這會帳篷周圍人影忙亂,正好沒有人盯她的稍。

    容玉致提着水囊,將雙手背在身後,走到一堆羊皮氈子旁,輕輕踢了一腳靠着羊皮氈子休息的少年,彎下腰,朝少年露齒一笑。

    金紅的霞光自少女身後灑落,少女臉上還留着溼漉漉的水跡,彷彿半開的紅菡萏沾染了雨後清露,益發顯得嬌豔動人,生機勃勃。

    李玄同自身容色極好,平生從未因旁人容貌有所觸動,此刻卻不禁心間一動。

    倒不是對少女生出了什麼纏綿悱惻的心思,純粹是生而爲人,對美好事物與生俱來,難以剋制的欣賞罷了。

    她確然生得很美,若再長几歲,當會更加動人心魄。

    難怪歡喜宗宗主會被打動,留下她這個自請叛門,加入敵宗的萬蠱門餘孽。

    “裝昏一日,滋味如何?”容玉致笑吟吟地問,“不必被人支來使去,是不是很好?”

    李玄同拱手道:“這還要多謝九娘妙計如神,不只打發了丹朱,更爲我偷得一日之閒。”

    容玉致將水囊丟進少年懷裏,轉身也靠着羊皮氈子坐下,遞給他一卷莎草製成的粗紙。

    “你既閒了一日,也該幫我乾點活了。我問你,你可通音律?”

    李玄同喝了口水,點頭:“略識一二。”

    容玉致知道中原人慣愛謙虛,說是略識一二,多半懂得八九。反倒是那些半瓶子水晃盪的愛顯擺。

    她喜出望外,拍手道:“你這麼說我可就放心了。”

    李玄同:“?”你放心什麼。

    容玉致又問:“會吹笛子嗎?”

    李玄同依然還是:“粗通一二。”

    又是一二。容玉致忍不住腹誹,就不能來個三四。

    她點了點少他中的紙軸:“我今夜要舞劍,你來爲我吹笛助興。這是曲譜,你先看看。”

    李玄同展開莎草紙,一目十行,閱閉,讚道:“此曲前半段輕靈空遠,似入縹緲仙山,後半段隱含金戈之氣,任俠瀟灑,實乃佳作。”

    容玉致若有尾巴,此時恐怕已得意地翹到天上去。廢話,這可是容家世代相傳的劍舞曲,能不好嘛。算你小子有眼光。

    “我冒昧一問,此曲喚作何名?”

    容玉致這輩子已打定主意不再回容家,不願透露自己與容家有干係,敷衍道:“此曲乃是偶然所得,我也不知叫什麼。”

    “如此佳曲,值得珍藏。”少年說着,小心地將莎草紙疊好,藏入懷中。

    容玉致皺眉:“你怎麼不多看兩眼,要將曲譜背下來呀。今夜若吹得不好,壞了我的事,我可就——”

    她擡起手,並指若刀,揮向少年頸項,比了個砍人的手勢。

    李玄同不躲不避,含笑道:“九娘放心,曲譜我已熟記於心。”

    容玉致一驚:“這麼快?”

    她不相信:“那你背給我聽聽?”

    裴承芳那狗東西無疑是她所見記性最佳之人,幾乎可以說是過目不忘。但就算是裴承芳,背起曲譜來,也做不到看一遍就記住。

    少年開口,清澈的聲音如泠泉般流淌而出,竟無半分差錯。

    容玉致雙眼瞪得溜圓,不住道:“乖乖,要是你家中不曾獲罪,你一準能考個狀元!”

    可惡!爲什麼這些人一個兩個的,背書都和喫飯喝水一樣容易,唯有她一個,見了書本就犯困,彷彿天生腦子少根筋。

    李玄同問:“九娘今夜所謀,可是與你之前提過的第二件事有關?”

    跑路三要務之二——從石冉那裏偷回她的本命法器。

    容玉致愈發覺得自己慧眼識珠,挑了顆聰明蛋當盟友。

    “不錯。我那法器是一支碧玉短笛,名爲竹骨。石冉疑心我拜入歡喜宗,其意不誠,未免我在回程路上作亂,便將我的法器收繳藏匿。”

    “我一直不知他將竹骨藏於何處,此番正是要設計令他拿出竹骨,好趁明日渾水摸魚偷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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