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希提着剛買好的菜頂着如火的驕陽快步走進小區,一隻腳剛踏上臺階一道熟悉的聲音喊住他:“寧希哥。”
二龍蹬着自己的小短腿跑進樓道:“我老遠就看見你了。”
寧希衝他笑了笑:“出去玩了?”
“嗯,”二龍點頭:“跟朋友打遊戲去了。”
寧希剛想問這朋友是不是他的真愛,二龍一驚一乍起來:“這誰幹的!”
寧希被他的聲音吸引,順着他的目光往牆上看。
原本白潔的牆體上佈滿了雜亂的顏色,跟着二龍的目光可以猜出他看的是牆最下方的一副簡筆畫,看上面大大的丁字,這畫的應該是個丁老頭。
畫的下方畫了個塗抹了許多遍的箭頭符號,符號旁邊用楷書工工整整地寫着,沒素質。幾個大字。
“這誰呀,家住海邊兒的吧?這麼閒。”二龍踹了一腳牆:“他也好意思寫這句話”。
說着就撿起石子,憤恨地在大字下刻字
“你有!”
以他這激動的反應也不難看出這畫是出自他手。
向尚今天中午喫的有點撐,吃了碗麪,還蹭了點肯德基,因爲想消化一下,站在懶惰頂端的向尚放棄了騎單車,晃着鑰匙慢悠悠走回去。
沒成想剛進樓道就碰到了熟人。
寧希站在一邊,低頭看着,他的注視下一個小胖子正蹲在地上,奮力在牆上刻着什麼。
向尚偏頭去看,看着這小胖子正給自己早上的留言刻評論。
沒素質。
你有。
“比你有。”
這突然冒出來的聲音把兩人嚇了一跳。
寧希轉身看向他,心中疑惑,他什麼時候來的?
“你有病嗎?!”二龍被惹到了,起身怒視他。
看着這比自己矮了一個腦袋的小孩兒,向尚不經想起向陽陽,現在小孩兒脾氣都這麼大了?
脾氣挺大的小胖子,鼓起原本就肉成一團的臉,伸出小胖手指着他:“你是我們小區的嗎?”
這口氣,彷彿只有向尚說一句“不是”,就立馬被他掃地出門。
向尚沒想跟小孩兒起爭執,小孩一說不過都會叫家長,他嫌麻煩繞過他自己走。
小胖子不依不饒,伸手拉住他。
這舉動把向尚惹腦了,反手甩開他,冷着臉:“沒完了是吧。”
這小胖子剛剛纔蹭了一手的灰,現在就往自己身上抹,他屋裏還一堆東西沒收拾,現在就最煩有人給他增加工作量。
見向尚生氣了,二龍囂張的氣焰也弱了下來。
“不好意思,”寧希拉過二龍:“他不是有意的。”
二龍一溜煙地躲到寧希背後。
“你弟弟?”向尚問。
寧希說:“鄰居。”
說起鄰居,這讓向尚想起昨晚上要蛋糕的大媽,跟這小胖子一家的?
是鄰居也就沒必要鬧這麼僵,向尚拍了拍剛剛被抓的位置,試圖將灰塵拍乾淨。
“要不我幫你洗了?”寧希試探着問。
向尚:“不用。”
“一個男的這麼假,”二龍撅着嘴攤開手心:“我的手又不髒”。
“我還就假了你能怎麼着。”向尚聽着他的話有些不爽,擡眼就要瞪他,還沒瞪他臉上,目光先被他的手腕吸引了。
準確來說應該是他手上的紅色手鍊,小胖子粘着灰的白胖手上帶着一抹紅色的編織手鍊。
向尚看着有些眼熟,一股不祥的念頭攀上心頭,他認真看了看手鍊,編這個的人應該是新手,明顯地可以看到手鍊上有幾個結,一個,兩個,三個,三個呀,沒記錯的話向陽陽的也是打了三個結,向陽陽編的也是這個花形,向陽陽選的也是這個顏色,向陽陽……
他先擡頭看了看寧希,寧希回了他一個疑惑的表情。
向尚只覺得一團煙花在腦中爆開,燒得人發火,他避開寧希,一把扯住二龍的後衣領:“你是大灰狼不壞!”
寧希心頭一跳,他知道向尚發現了,他伸手想將兩人分開。
向尚早有準備把二龍拖到一邊,避開他。
“你誰呀你!”二龍奮力掙扎着:“你幹什麼!”
二龍愣住了,扭頭看着寧希,眼神裏不是求救,而是發問。
不是說身材魁梧,一米九的嗎?這人看着還沒寧希哥高呢,這怎麼嚇跑兩個成年男子的?這跟說的有點不一樣啊。
“哥哥哥,我錯了!”即使沒有一米九,二龍也被向尚這氣勢嚇得夠嗆,畢竟才11歲,這場面足以將他嚇哭:“我已經把你妹妹刪了。”
寧希知道自己早上那番話會起作用,二龍在小區裏是出了名的膽子小,他可不信他會爲了他所謂的真愛冒險,即使不怕被真愛的哥哥收拾,時間久了也怕會被他媽發現,難逃一頓毒打。
“他是真的刪了,他就是鬧着玩兒的,以後肯定不聯繫你妹妹。”寧希上前解圍。
事情不能再鬧下去了,再鬧下去把二龍媽媽鬧下來那就麻煩了,他媽媽是這層樓出了名的潑辣,吵起架,鬧起事是沒輸過的。
聽着他把人刪了,向尚的火才滅了一半。
手剛一鬆,二龍就展示了與他身材不符的輕功,“嗖”一下跑上了樓。
向尚甩了甩剛禁錮他的手,臉上的怒火還來得及消散。
看着二龍嚇得夠嗆的樣子,寧希嘆了口氣:“別擔心,估計他都沒這個膽子去碰那款遊戲。”
向尚看着他,怒火被尷尬所掩蓋:“那天去超市的時候你怎麼沒說?”當時他還站在道德的制高點理直氣壯地罵人家來着。
“這……你好像也沒給我機會。”寧希輕輕一笑,當時也是怕說了遇到剛纔的狀況,沒想到還是沒躲過。
向尚一時間不知道說個什麼了,場面陷入寂靜,向尚最怕這種氛圍,一般遇到了他都得躲。
“這是你寫的嗎?”寧希指了指牆上的字,打破這怪異的氣氛:“字挺好看的。”
向尚微微仰頭,語氣中透露着對這聲誇讚理所應當的得意:“是我寫的。”
向尚自認爲自己擔得起寧希這一句誇讚,當時他是在興趣班等向柚下課等得無聊,向柚就拉着老爹給自己報個書法興趣班,說什麼培養情操,向尚對這個是不怎麼感興趣的,他寧願在班級門口空等,也捨不得提一下筆。
偏偏向柚瞭解自家老弟,知道激將法對他有用,隨便嘲諷幾句,嘲笑幾聲,年幼的向尚便承受不住這種被人小瞧的模樣,憋着一口氣,學了幾年,還真練了個書法八級出來。
他也憑藉這一手好字成爲了歷屆語文老師心目中的寵兒。
字好看這種誇讚他從小聽到大,按理說是聽膩了的,可偏偏這話從寧希口中說出來,他早以麻木的心又升了洋洋得意的情緒。
寧希:“那這事是不是算過去了?”
“本來也跟你沒什麼關係,”向尚快步爬上樓梯,手摸在掉漆的欄杆上,摸了一手的渣子,他下意識擡手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擦完低頭看着正注視着自己的寧希,他立馬停下手,裝出一副愛乾淨的模樣,用力拍着衣服:“嘖,這兒怎麼這麼髒。”
保持着潔癖心理的向尚回屋,藉着窗戶縫裏透出的光線將屋子的髒亂一覽無餘。
他伸手摸了摸紮在後腦勺的小馬尾,眼前的亂象確實有些慘目忍睹。
其實客廳放的東西也簡單,就是些畫畫的東西,畫框,畫筆,畫架什麼的,就是東西太大,又太久沒打掃,物品上集滿了灰塵,看着這雜亂的環境,向尚想收拾也有些無從下手。
站在旁邊想了半天,還是決定先去把窗簾拉開。
向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避開地上的障礙物,走到陽臺窗戶處,掀起窗簾,用力一拉。
“唰”的一聲,隨着厚重的窗簾被拉開,陽光如劍一般快速照入,所照之處灰塵飛揚。
凌亂的房間在陽光的照耀下暴露無遺。
又是“唰”的一聲,窗簾被拉上,這次連一點縫都沒留,窗簾將陽光死死擋在外面,房間再次變得暗沉。
向尚拖着昨天沒拉完的行李往裏屋走。
他突然覺得只要裏面房間乾淨就好,反正他也只是晚上在這睡,等暑假一過,開了學他直接去住宿舍了,沒必要浪費時間和體力。
剛剛走個路他都累得夠嗆,更別說收拾屋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