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空靈的聲音,送來了陰冷,所過之處地面起了寒冰,一株株青草,凝成霜刺,一棵棵大樹,成了冰雕。
而這歌聲似乎本就是黑夜的一部分,所以它的出現,並未打破此地的沉寂,反倒使得整個禁區,更爲深邃。
許青站在那裏,默默的聆聽,心中升起一些波瀾,浮現出七年前的記憶。
這是他第二次聽到歌聲。
禁區的歌聲,對於拾荒者來說,是恐懼的源頭,聽到者基本上都死了。
但對許青而言,如今與當年,已不一樣。
當初的他,沒有什麼自保之力,只能在那陰寒中凍僵了一切,等待死亡的到來。
而如今他即便是站在這並非封海郡的大地上,還是能感受到來自封海郡的氣運匯聚。
這種氣運的加持,除非遇到那種位格恐怖的詭異,不然的話無法侵襲他絲毫。
更不用說天幕上,大翼依稀可見,更高處,青芩正在凝望。
所以許青的心中沒有因歌聲的出現升起恐懼,反倒是目中露出期待,凝望傳來腳步聲的方向。
他在等,等那裏出現的身影。
他的腳下,影子已擴散到了百丈範圍,彷彿成了一個特殊的禁區,在這百丈內所有的草木都化作了眼睛,所有的大樹都成了棺槨。
無數的眼睛,在這一刻齊齊睜開,將許青環繞在內,隨着他一起凝望。
來自影子自身的詭異氣息,也在這一刻爆發開來,透出兇殘,透出飢餓,也有忌憚。
此刻的禁區,若是從高空去看,可以看到這裏被濃霧瀰漫,唯獨許青所在的百丈,是唯一的清晰之地。
而霧中虛無的歌聲,正漸漸清晰,腳步聲,越來越近。
直至在百丈外,歌聲依舊,但腳步卻停頓下來。
依稀中,可以看到霧氣的邊緣,有一雙被鮮血染紅的草鞋。
這雙鞋,不存在於許青的記憶裏,他沒見過。
草鞋之上,霧氣翻滾,漸漸形成了一道身影,這一樣也是個陌生人,可以看出是個女子,穿着一件黑色的長袍。
衣袍很大,彷彿覆蓋了其背後的禁區,而隨着她的到來,四周的草木彎腰,大樹扭曲,似也在向她膜拜。
更有異質擴散開來,融入霧氣中,使霧氣越發翻騰,形成了威壓,籠罩四方。
而她的雙眼,更爲特別,一紅一白。
紅色眼睛內,可以看到存在了數不清的亡魂,而白色眼球裏,則是無盡骸骨。
此刻,這雙眼睛凝望許青,也在凝望許青的影子。
“食物!”
沙啞之聲,從她口中傳出,從霧氣傳出,從草木傳出,從這整個禁區傳出,不斷迴盪,形成了餘音。
百丈範圍內影子的眼睛,露出幽芒,鎖定此女的同時,忌憚之意也無比強烈。
“禁區……之主……”
來自影子的情緒波動,此刻飛速傳入許青心神。
許青目光冰冷,而這黑袍女子,此刻正要邁步踏入許青百丈之內,但腳步一頓,忽然擡頭看向天空,沉默了。
半晌後,聲音再起。
“離開!”
這聲音化作了排斥與驅趕,從禁區內升騰而起。
“打擾了。”
霧氣翻滾,漸漸要淹沒那女子的身影,而排斥之力,也在這一刻更爲強烈,隱約還透着惡意,似乎在尋找機會。
但來自蒼穹的威壓,顯然讓它也有所忌憚,於是並未將這惡意化作行動。
眼看那禁區之主的身影持續模糊,許青客氣的傳出話語。
“您是不是忘記了一些事情?”
霧氣身影置若罔聞。
許青表情依舊客氣,輕聲開口。
“這片禁區,對於第二次聽到歌聲之人,會有饋贈,讓人看到最想見到的身影。”
“今天,是我第二次聽到歌聲。”
霧氣身影冷冷的掃過許青,並未理會,轉身走向霧中,越發模糊之時,四周的陰寒更濃,餘音還在天地迴盪,形成更濃的驅趕。
許青表情一沉,目光變冷,收起了客氣,緩緩開口。
“大翼!”
話語一出,蒼穹轟鳴,千丈大翼,剎那間降臨下來,其內散出恐怖的威壓,更有司南道人以及那一千執劍者,紛紛氣息擴散,鎮壓禁區。
禁區一震,霧氣翻滾有所強烈,那要離去的身影腳步一頓,轉身時身上散發出危險的波動,盯着許青,表情有些猙獰。
“我的要求,沒有不合理。”
許青望着那禁區之主的眼睛,緩緩開口。
“青芩前輩。”
蒼穹上,一聲穿金裂石的嘎音,似等待了許久終於等到許青的召喚,帶着興奮迴盪八方,更有天風落下,如一隻無形大手,拍在禁區。
青芩的身軀,降臨而來。
大地震動,霧氣大範圍的崩潰,翻滾的劇烈程度,達到極致。
那位禁區之主,雙目光芒閃耀,渾身散出滔天兇意,隱約間在這禁區的深處,還傳來一聲尖銳的琴音。
這琴音傳遍整個禁區,迴旋之際禁區震顫,一具具骸骨,從樹木內走出,一道道惡魂,從草木裏鑽出。
向着許青這裏,爆發殺機。
而此地的模樣,也在這琴音下大變。
如之前整個禁區被遮蓋了面紗,此刻面紗掀起,露出了真容,這裏的草木,很多是惡魂形成,這裏的大樹,不少都是一具具屍骸堆積而出。
正常的草木與大樹也有,佔據了四成的樣子,而六成的禁區,都瀰漫了骸骨。
那是無數年來,所有死亡在這裏的衆生。
“此禁區並不強大,只異化到了一半,當這裏的異化到了十成時,纔是處於巔峯的禁區,那個時候,就非我等可以鎮壓,需更多人力。”
“而現在,可以嘗試將其封印。”
半空中,司南道人的身影從大翼內走出,望着那位禁區之主,向許青開口。
司南道人的話語,使得禁區深處的琴音更爲尖銳,四周的骸骨更是發出嘶吼咆哮。
影子這裏,也向着許青表露渴望的情緒波動。
但許青沒去理會這些,他向着司南道人一拜後,望着那位禁區之主,平靜開口。
“請把我要看到的人,顯露出來,這是這片禁區的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