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進寢室樓,就遠遠看見一樓走廊盡頭的衛生間。
衛生間的門緊閉並且上了鎖,周圍拉了一圈黃色的警戒線。
他看到那個衛生間,心底發寒,不自主地身子一抖。
還是趕快上樓,拿了東西趕緊走吧。他在心裏對自己說。
他來到二樓的寢室,看見室友們都在收拾行李箱。
“你們今天不在寢室過夜嗎?”他問其他四個室友。
“過啥夜呀?”王希寧一邊往行李箱裏塞衣服,一邊說,“劉浩非都那樣了,就在這棟樓,我現在都覺得這棟樓鬼氣森森的。”說完,還故意身子一抖。
“王希寧,你別瞎說。”路樂的臉上已
經不受控制地流露出恐懼之色。
“反正我們今天都得走。”路樂推推鼻樑上的黑框眼鏡,“我現在對這個宿舍也沒什麼留戀的。”
孫建兵坐在王希寧的牀鋪上換鞋子,說:“劉浩非是咱們寢室裏的。都說人死回魂,頭七夜啥的……”
“都說別說了!王希寧說完你又說!”張平周在上鋪卷着牀單,他打算把牀上三件套帶回去好好清洗,“我就睡在劉浩非上鋪都沒說什麼。而且,我不信鬼神,警察一定會抓到兇手的。”
“世上……真的沒有鬼神嗎?”陳小南嘀咕道。
那這兩個星期來,他遇到的這些事情又怎麼解釋呢?
“不管是不是鬼怪作亂,還是有人蓄意謀殺。估計這棟樓的學生今天全得走完。”路樂“啪”地合上行李箱。
寢室外的走廊上傳來陣陣腳步聲和行李箱滾輪的轆轆聲。
陳小南迴頭看向門外,陸陸續續地有學生拖着行李箱向二樓樓梯口走去。
看來,這棟樓的學生真的不想在這裏過夜。估計有很多人聽說一樓宿舍死人一事,連多待一刻鐘也不想待。
“你們票都買好了嗎?”陳小南又問。
張平周把被單卷好,抱着被單小心翼翼地扶着牀梯爬下來。眼睛瞟到劉浩非的牀時,心裏一陣惡寒。
“去火車站買唄,站票都可以的,站着也要回去。”張平周落了地,轉開目光,不再看下鋪。
“那你們一路小心。”陳小南收拾好衣物,打算轉身離開。
王希寧把行李箱合上,向陳小南喊道:“我們一起走!”
“我也和你們一起走。”路樂拖起行李箱。
“我也是!”孫建兵換好了鞋,背起旅行包。
“別想丟下我!”張平週一隻手夾着卷好的被單,一隻手拖着行李箱。
陳小南看着大家涌躍的模樣,不禁笑道:“我今天暫時不回去,去車站的話就陪不了你們了。我們就一起走到學校門口吧。”
“好!”大家異口同聲地答道。
男生宿舍離學校大門並不是很遠,平時五六分鐘就走到了。
如果放在平時,大家恨不得飛到校門口,趕緊出去玩鬧。可是,這次大家都想走慢一點,都不願分離得太早。
誰也不知道,下一秒誰會與他們永遠分離。
這段路,他們足足走了一刻鐘。
“走了。”陳小南向他們擺手道別,“一個月後見。”
“一個月後見。”王希寧同樣揮手,向陳小南喊道。
路樂扯出了個笑容:“我們都要好好的。”
是啊,我們都要好好的。
陳小南笑笑,依然像平日的笑容一樣,兩邊臉頰上露出淺淺的酒窩。
他目送他們走向馬路對面的車站,看他們上了公交車,才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在出租屋的樓下面館買了碗牛肉麪和兩根油條,端到出租屋裏大快朵頤。
自從劉浩非死後,他就沒有喫過一頓好飯。學校宣佈停課一個月後,室友們各回各家,他的心才放下來。
“小南,我聽說學校放假了。你有時間來我們這裏嗎?”劉父發來一條短信。
“好啊。我過幾天就可以坐飛機去,叔叔你們先忙吧。”陳小南發了一條回信。
“好的。”劉父緊接着發來了一條訊息,是劉浩非的老家地址。
微信也緊跟着響了一聲,是王秋霞來的消息。
“哦哦,姐知道了。你先去吧,送你朋友最後一程。但是,我還是想讓你來泰國陪陪我。”王秋霞迴應了早上的話。
“我參加完了葬禮,就來陪姐。”陳小南發了一條消息過去。
“好的,姐等你。”對方來了這句話後,就沒來消息了。
陳小南買好了去劉浩非老家的飛機票,看天色將暗。這幾天的擔憂又折磨得他身心俱疲,明天還要早起挑買點禮物送給劉父劉母。
一想到這,他打了個哈欠,伸伸懶腰,打算洗完睡覺。
他來到浴室,這幾天的驚嚇總是令他洗澡前四周環顧一圈。他並沒有發現那個東西的身影,電燈也沒有短路的跡象。
他趕快洗完淋浴,換了身乾淨衣服睡覺。
他很快進入了睡眠。
臥室門口有腳步聲,有人敲他臥室的門。他被嘈雜聲弄醒了。
“誰呀?”他揉揉惺忪的睡眼,不耐煩地問。
但是,他馬上嚇出了一身冷汗。這個房子裏只有他一個人,而且沒必要關上臥室門。
會是誰?是那個東西嗎?可是那個東西,從來都是偏執與霸道的,從來不會先打招呼。
房內並沒開燈,只是外面的點點燈火,幽幽地透過窗戶照進來,更顯得這個夜晚的靜謐。
他隱隱看見臥室門口有團黑影,像個人形。
那個似人形的黑影向他牀邊走來,發出陣陣似骨骼脫節的咔咔聲。
“小南……”那個人影開口了,聲音嘶啞。但是他聽得出來,那是劉浩非的聲音。
黑色人影的走路姿勢很扭曲,讓他想到了站着走路的毛毛蟲。
他想開燈,腦子裏卻一片空白,手腳瞬間僵直。
窗外的路燈燈光吝嗇地灑進臥室,光影殘缺交織,斑駁得像鐵門上的鏽跡,也像斷斷續續的血斑。
一縷燈光照到了那個黑色人影,陳小南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幕。
蒼白且毫無血色的臉龐,不屈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坐在牀上的他,雙臂無力垂下,雙手已被扭曲成不可思議的曲度。
步伐無規律,病態地向他緩慢走來。
“是你害的我。”“劉浩非”的聲線如撕裂的布匹般殘破,不屈與怨恨似要衝破喉嚨。
“不要過來!不要!”陳小南雙手嚇得冰涼,緊緊抓着被窩。
“你要償命!”“劉浩非”尖叫起來,那張病態蒼白的臉近在咫尺。
“不——”陳小南驚呼。
“呼呼呼……”陳小南猛地睜眼,喘着粗氣。額頭上已經滲出顆顆冷汗,他撫額坐起。摸索着牀邊的開關,“啪”地一聲響,臥室的燈亮起了。
看着明亮的房間,他才微微鬆口氣。
原來剛纔只是一個夢,還好剛纔只是一個夢!
劉浩非還是怨恨他的呀!準確來說,那個傢伙已經不是劉浩非了,是漂盪在人間的怨靈。
他拿起放在牀頭櫃上的手機,取消了飛向劉浩非老家的機票。並向劉父發去了一條短信:“劉叔叔,夜晚叨擾,很抱歉。我思來想去,不想去葬禮上再一次情緒崩潰了。而且,我家裏還有其他事,只能推掉了。謝謝您特意來找我。”
他還是過不了心裏這道檻,又不能輕易把那個東西的事輕易說出去。只能推掉葬禮一事,這個月還是去泰國陪表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