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溪知站在那團邪霧下方,往日溫和在後山蒔花弄草的他此時如同殺神,手裏拿着的也不是剷草的小鐵鋤,而是一把泛着寒光的利劍。
“你是何人?”順信宗宗主大聲問道,“爲何會在此地?這邪霧是否與你有關?”
當時將杏花嶺確認爲宗門大比地點時,順信宗的人早已來此地勘察過,並未發現有這異象的徵兆。
“這是我極天宗的弟子,裴溪知。”林鳶向順信宗宗主解釋,“我們幾日前纔到杏花嶺,至於我二師弟爲何會在這,想必另有隱情,這邪霧未必與他有關。”
“既是你門派弟子,便讓他回來,解釋解釋這是什麼情況。”
裴溪知不去看個門派弟子比試,反倒是莫名其妙出現在此地,又孤孑一人,難免被人懷疑邪霧與他有關。
“二師弟。”林鳶喚他,“你可知這邪霧爲何會出現在這?”
遠處的裴溪知原本低垂這頭,聽到聲音時終於有了反應,他擡起頭來。
“他似乎不太對勁。”白皓南神色凝重。
裴溪知望過來的雙眸黯淡無關,像蒙上一層黑霧。
白皓南問林鳶,“裴公子此前來杏花嶺時可有什麼可疑之處?”
“並未。”林鳶微微擰眉,又想起裴溪知說過的話,“我們到杏花嶺之後,二師弟說他有事需要去做,便與我們分別至今。”
白皓南:“可有說去做什麼?”
“未曾。”
“二師弟,究竟發生何事?”
林鳶欲上前問清楚裴溪知。
手腕被身後人拉住,林鳶被迫停下。
“別過去,他已被控制。”
祁安瀾目光微沉,他低聲解釋,“魔花的種子在現世時需要攝食大量靈力,才能更好誕生。眼下二師兄已經被控制。若是沒猜錯,接下來魔花要利用他,將我們靈力都攝取。”
魔種的攝魂術,可沒那麼好解。
“控制……”林鳶不可置信,分明兩日前二師弟還好好的。
邪霧盤繞在上空,有越來越盛的趨勢,絲絲縷縷的黑霧竄入裴溪知靈臺,裴溪知黯淡無關的雙眸瞬間充斥血紅色。
“攝魂術!”順信宗宗主大駭,“魔種的攝魂術,怎還留存於世!”
在場小輩居多,從未見過這種邪術。一些飽覽古籍的弟子,也只是看過淺略的記載。
在順信宗主辦的宗門大比上出現這種事,順信宗宗主勢必要給其他門派一個交代,不能讓各派弟子在此出事。
順信宗宗主掌心凝出靈力,靈力漸漸幻化成一把利劍。
“他已失去意識,現在誰都認不得,待會恐要作戰。大家保護好自己!”
裴溪知提着利劍,朝他們走來。
“如風,設陣!”
“是!”沈如風快速結印,立刻展開陣法,企圖將裴溪知困住。
然而並無用,他們趕到時候已經太遲,魔種的邪氣已完全侵入裴溪知體內,讓他實力大增。
他擡起利劍,再揮下時,陣破。
裴溪知提着劍,朝他們靠近。
“孩子,你要好好讀書,將來考取功名,當上大官才能過上好日子。”
“你在說什麼傻話,像爲娘這樣能有什麼出息?別說了,快去屋裏讀書寫字。”
“可是先生交代的課業我已經都完成了。”
“那便去預習新知識,才能比別人學得快。”
“噢……那我去了,晚些時候再來找阿孃。”
裴溪知於一片黑暗中醒來,這裏廣袤無垠,仿若沒有盡頭,在他四處尋找出口的時候,看見他小時候與他阿孃的畫面。
小裴溪知聽了阿孃的話,到了裏屋學習,阿孃在院子的那塊田地除草。
後來,小裴溪知大聲讀出聲音,伴隨着阿孃鋤頭的落地聲。
阿孃說喜歡聽他讀書時候的朗讀聲,小裴溪知便大聲讀出來。
他想阿孃一定是覺得這樣,就好像他在身旁陪伴她。
阿爹早早離世,他要好好陪伴在阿孃身邊。
有時候,小裴溪知看着地裏忙碌的阿孃,他無事時便在田裏四處玩耍。
一日,他找到一朵獨自長在田埂裏的野花,學着阿孃的模樣將它連土剷起,跑到阿孃面前,興奮道,“阿孃你快看,這朵花會說話!”
阿孃只看了一眼,“這花長得不好看,賣也賣不出去,沒什麼用。”
然後小裴溪知手中的花被她拿了像扔雜草一般扔掉。
花根還嫩,經受不住摧殘,在落地時已經摺斷。
小裴溪知看着那朵花,久久無言。
“還愣着做什麼,回屋學習去。”
“花……她受傷了,在哭……”
阿孃看一眼那朵被她扔開的花,分明與她平日見到的野花野草無異。
她又催着小裴溪知去學習。
畫面一轉,小裴溪知長大了,生得一表人才,阿孃也開始老了,臉上長出褶皺。
阿孃還在種花,種出豔麗的花朵便拿到集市上賣,所有人都誇花又鮮又豔。日復一日,直到她有些拿不動鋤頭。
裴溪知給私塾當先生,每日都能聽到阿孃嘮叨:“知溪啊,你何時去考取功名?”
裴溪知如同往常一般,順着她的意,卻又不明說什麼時候走。
“時機到了便去。”
白日裏他是教書的先生,夜裏便在後院看護花草。
被他教的孩童們都說裴先生是個奇怪的人,他很喜歡與花草說話,若是經過後院,總能聽見他在自言自語。
黑暗中的裴溪知默默看着這一切曾發生的往事,明明過了很久很久,現在看到這些,卻如昨日發生的一樣。
他自小便能發現那些會說話的花朵,她們就像藏在話裏的精靈,只有他能窺見她們豔麗的面貌。
成爲修士之後才,他才知道那是魔花。
魔花的種子散落在人間,沒有靈力孕養只能生得與田裏其它野花一樣。
阿孃希望他考取功名出人頭地,可他只喜與那些魔花相伴。
可阿孃養育他至此,他不能讓阿孃失望。原本他已準備好按照阿孃的想法來,在這時林沐清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