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貨車緩慢的駛入了暗巷。
駕駛位上的刀疤臉男人笑嘻嘻的說着,“這批貨的質量還不錯,幹完這一票,我們又可以快活幾年”,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隨着車內廣播的音樂打着節拍,”也不知道那些科學瘋子要這麼多小孩子做什麼。”
“多事,你管他們做什麼,只要錢到位,做什麼都與我們無關。”副駕上戴着黑墨鏡的女人透過車窗看着街景。
突然,寂靜的夜空裏,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緊接着車窗玻璃爆裂開來,二人眼前閃過紅黑色的光芒,眼鼻口耳中迸出鮮血,劇烈的疼痛下失去了意識。
天空中形成一個碗狀紅黑色的光幕,迅速向外擴散,光幕上閃爍着不祥的裂痕,伴有噼噼啪啪電流聲。
平坦的地面,瞬間佈滿了蛛網似的裂痕,蔓延到街邊房屋的牆壁上。
水波一樣的紅黑色氣波將貨車向外頂翻。
不斷傳來的劇烈的抖動使房屋不堪重負,最終轟然倒塌。
地面向爆炸傳來的方向坍塌,中心傾斜形成了一個天坑,並不斷擴大,殘垣斷壁向裏傾倒,貨車也隨之翻滾墜落。
翻滾間,後面的貨艙門被擠壓變形,一扇車門飛了出去,從貨艙裏甩出幾個身影。
隨即,貨車又翻滾了幾圈後,油箱被點燃爆炸。
“咳咳……咳咳咳”一張破牀上趴起來一個小女孩,爆炸產生的菸灰漂浮在空氣中,吸入雙肺產生火灼般疼痛。
女孩試圖呼喊救命,卻被眼前猶如煉獄般的景象嚇到了。
剛纔從貨艙甩出來的時候,好運的落在不算堅硬的牀鋪上。
即便如此,女孩渾身上下也跟散了架一般。
女孩名爲森理沙,從小跟着祖父母生活在東京都,家裏經營着一個小診所。
半年前,祖父因意外過世,理沙就被一位“好心的”遠房叔叔強行接走。而三日後,便傳來的祖母因過度悲傷去世的消息。
所謂的親戚們爲了豐厚的遺產大大出手,最後帶走她的叔叔更是以要撫養年幼的理沙爲藉口,拿下了絕大多數的遺產。
在那場遺產爭奪風波後,叔叔爲了面子上好看,剛開始還讓理沙和自己的兒女同喫同住,慢慢的她的待遇越來越差,直到最後將她賣掉。
曾經,祖母經常抱着她,坐在院子裏柿子樹下的鞦韆上,看着遠處的巷口,似乎是等待着什麼人的歸來。夕陽將天空中的白雲全暈染成暖橘色,餘暉映照在祖母的面龐上。
應該是父親吧。
理沙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只是從親戚和鄰居的隻言片語中,勉強拼湊出一個模糊的父親的樣子。
一位溫和謙遜,救死扶傷的醫者。
15歲時,就成爲了東京大學醫科學院最年輕的學生,在德國遊學。回國後,成爲前線一位隨軍醫師,此後就鮮少有消息傳來。
母親和父親是在德國遊學時相識的,並在當地的禮堂舉行了婚禮。後來,懷有身孕的母親便跟隨父親來到了東京都。
記憶中的母親溫柔而知性。
有柴米油鹽的煙火氣,也有詩詞歌賦的文雅風,是鄰里稱讚的大和撫子,但母親總是笑笑,並不搭話。
只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母親會攬着理沙側臥在榻上,輕輕拍打着她的後背,用聽不懂的語言誦讀着同一首詩。
生活就這樣有條不紊的過着,直到一年前的一天,從前線傳來噩耗——父親犧牲了。
噩耗傳來後,祖父的腰一下佝僂起來,失去了往日的精氣神,祖母也是以淚洗面,開始纏綿病榻。
母親操持着家裏大小事務,打發走看熱鬧的親戚,讓這個搖搖欲墜的家安定下來。
但後來,一次外出採買,母親兩手空空急匆匆的趕回家,面色惶恐,緊緊的抱住理沙,最終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
第二天,理沙就生了場重病,祖父爲她開了藥,病情卻反覆無常一直不見好。
在母親的建議下,請來了位術士給理沙作法。
術士在屋裏屋外裝模做樣一番,便告訴祖父母,理沙的名字與八字相沖,已有早夭之相。需要爲其立碑下葬,對外聲稱已死,方能騙過三途川,得一線生機。
祖父看着吃了湯藥還是高燒不退的理沙,最終拍板做主將先前父親起的名字改爲了後來的理沙。
葬禮的那天晚上,母親的雙手輕撫着理沙的面龐。
“理沙答應我,從今往後不要再提起之前的名字。”
“好的,媽媽。”抵不住因高燒帶來的睏意,理沙沉沉睡去。
一覺醒來,天翻地覆,母親消失了。
而無論是祖父母,還是左鄰右舍都不記得母親的存在,在他們的記憶中母親因難產而去世。
不論理沙怎麼說,他們都不相信母親的存在,甚至懷疑理沙是在高燒中產生了幻想。
只有母親在抽屜中留給她的懷錶,能證明這一切不是幻像。
理沙收好懷錶,再也沒有向其他人提起過母親的存在。
四周噼噼啪啪的爆炸聲,驚醒了陷入回憶的理沙,她握緊掛在胸前的懷錶,給自己鼓勁,無論如何都要好好的活下去。
空氣裏瀰漫着着刺鼻難聞的味道,周圍未熄滅的火苗,隨時都有二次爆炸的風險,求生的本能告訴理沙必須儘快離開這裏,手腳並用的爬起來向着坑外走去。
突然,大地再次開始震動,腳下踩着的鐵板順着地勢向坑中滑去。
理沙摔到在鐵板上,雙手只能無助的抓着鐵板凸起的位置,一路向下。
巨坑就像祖母以前講過的都市傳說中的妖怪,張着血盆大嘴,等待着獵物的到來。
當森理沙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已經落入天坑的底部,身旁躺着一個穿着病號服的橘發男孩。
她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走到男孩身邊,伸手探向男孩鼻下,感到有微弱的氣息。
環顧四周,男孩暈倒的地方並不安全,如果再次震動,上方的雜物有可能將其埋起。
理沙用盡全身力氣拽着男孩的胳膊,將他拖到了一處掩體後,便無力的栽倒過去。
意識沉入深淵。
“這個孩子真可憐,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現在祖父也去了,只剩下老祖母,將來不知道怎麼過活。”
“誰說不是呢,看那親戚也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