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了高二,部分學生還沒將心思都放到學習上,甚至有的還和級裏的混混玩到一起,有事沒事欺負一下弱小的同學,自習下課就翻牆到外頭去上網。
異類總是讓施虐者覺得興奮,更何況還是長相偏清秀的男生,施虐者總愛吐出一些侮辱對方的詞彙。
江楠聽着那些聲音,謾罵者和施虐者影影綽綽將他包圍,模糊不清的臉上出現了一個個猙獰的臉譜,向着面帶恐懼的他一步步靠近。臉譜下半邊出現裂痕,卻不像意料之中那樣碎落在地,而是展開一片血紅,血紅上下鑲嵌着密密麻麻的白色獠牙。
他們不再是施虐者,他們變成了喫人的怪物!
江楠想逃,可掙扎着要離開原地時手腳卻動彈不得,繩索桎梏着他的手腳,黑色的腳印踩在上面。
這是夢!
江楠告訴自己,卻無法甦醒,夢魘幻出人形,一隻手捂着他的眼睛,一隻手壓在他的胸腔上,甚至無法呼吸。
他用力的呼吸着新鮮空氣,胸膛上下起伏不知道有多少下,朦朧間聽見一個聲音在呼喊他的名字,一聲接着一聲,耐心十足。
有人把夢魘拉開,他好像渾身都輕了,恍然間發現帶着猙獰臉譜的人已經消失不見,眼皮之外蓋着一層自然的光亮。
“江楠?聽得到我說話嗎?”賀祈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愈發響亮,“江楠,醒醒,張開眼睛。”
沉重的眼皮終於能擡起,他意識朦朧的往周邊掃了一圈,看見賀祈之和丹青姐妹略帶擔憂的表情。
太陽穴處有些癢,他擡手摸去,摸到一手背的汗。
啊,昨天聊到的話題讓他做了一場噩夢。
“怎麼回事?”賀祈之在一邊幫他調牀一邊問,“做夢了?”
“嗯,做了個噩夢。”
伊丹拿起紙球扯了兩張疊在一塊,給他遞去:“做什麼噩夢了啊?我和伊青叫了你好久都沒反應,但老大叫了一會兒你就醒了。”
江楠接過擦掉額頭上的汗:“沒什麼,就是夢到一個喫人的怪物了。”
伊丹笑問:“那是老大幫你驅逐了那個怪物?”
伊青接話:“或者老大是變成了降妖除魔的巨靈神?”
江楠跟着他們打趣:“可能是變成了巨靈神吧。”
給江楠準備洗漱用品的賀祈之把這些話聽了個徹底,對此沒什麼脾氣,反是樂呵着說:“我要是巨靈神,我就把破壞這個世界的病毒全部消滅,讓人民安居樂業。”
伊丹在旁鼓起掌,當着捧場王:“說得好!”
但誰知道人民安居樂業的夢想什麼時候才能實現。
廣東早餐的種類不少,賀祈之昨天打了份雲吞,今天就帶了份加肉和蛋的腸粉,恰好都合江楠的口味。
喫過早餐後就換藥,這是接下來幾天的常態。
等護士走後,賀祈之跟他說起昨晚上得到的消息,告知他體內確實有有用抗體,但具體作用還需研究。
江楠問他:“那我是不是就要被圈起來了?”
“出於人道主義,我們會先過問你的意願。”
“如果我不同意呢?”
“會有人來進行遊說、勸說,直到你同意……這關乎於人類的命運。”
那同不同意都是一個結果吧?
今天天氣很好,秋老虎有些燙,燙掉前幾日那些灰藹的雲層。許是現在污染少了,天空湛藍明亮,幾朵白雲悠悠然浮動,鳥雀結伴而行。
江楠嘴角彎出一點弧度,他看見角落裏待着的輪椅,說:“我想出去看看。”
賀祈之推來輪椅,江楠不要他抱,他就扶着江楠慢慢挪到輪椅上。
江楠被推着往外走,他聽到除了賀祈之外的兩個腳步聲,低聲要求:“不要別人跟。”
賀祈之當即給丹青姐妹送去眼神,讓他們守在房內。
九樓住院部人不多,在外溜達的病人少之又少,走動的多數是護士,像江楠這種被推着走的幾乎沒有。
醫院的窗偏高,當初設計就是防止有人會誤摔下去,但是讓人想不明白,爲什麼不安裝護欄。
坐在輪椅上的江楠直腰擡頭才能看見下面的風景——九樓能看到很多東西,例如那條沒車行駛的大馬路、夾在馬路中間的一座天橋、通過天橋才能走過去的商業廣場。
“要不要把你抱起來看?”看他看得辛苦,賀祈之友好的問道。
“你不是alpha嗎?這樣會冒犯到我吧。”江楠學以致用,依舊擡着頭,“我就這麼看。”
廣場後面好像還有些什麼,江楠看不清,只看到幾個尖尖的三角頂,他問:“三角形那些是什麼?”
賀祈之回答:“是哨塔,五年前建的,現在還很牢固。在哨塔之外,有一層電擊圍護,圍繞着整個基地。”
江楠恍然大悟,他擡頭擡得有些累,鬆懈下肩膀時想自己如果能再高點就好了……這五十年來他外貌和身高沒有任何變化,若今後正常發展,那這171的身高會不會長到180呢?
他忽然有些期待。
期待之時他用餘光瞟了一眼身後高大的男人,猶豫着問:“賀中校,你多高啊?”
“差一釐米就一米九。”
“一釐米,穿個鞋不就到了?”
賀祈之笑說:“我們量身高得脫鞋,所以穿上鞋的話,我確實有一米九……那你多高呢?”
江楠繼續望向窗外:“我不告訴你。”
走廊不知道什麼時候空了,除了他倆,沒有別的人走動。
“幫我隱瞞吧。”江楠趁着沒人開口,“關於我來自五十年前這個事,你上報的時候別說。你同意的話,等結果出來,我馬上就能答應;你不同意,他們怎麼勸我,我也不會同意。”
兩米外的病房中走出一個護士,她抱着一個裝空吊瓶的籃子,在經過他們時對賀祈之打了個招呼,打斷這場對話。
人很快走不見了。
賀祈之問:“我可以問爲什麼嗎?”
“我不想再一次成爲異類。更何況,來自五十年前的話,有多少人會信?信了以後,誰知道會不會把我抓起做研究?”江楠在輪椅上扭過半個身子,“現在的人力和物力應該都很緊缺吧。你替我隱瞞這件事,我乖乖配合做疫苗,不浪費你們的人力,這個交易你不虧。”
賀祈之沒能很快給出答案,江楠轉過身去靜靜等待,倆人一站一坐在窗臺前不知道呆了多久,直到賀祈之的對講機響起,傳來伊青的聲音。
“老大,江楠該打吊瓶了。”
賀祈之:“知道了,我們現在回去。”
對講機被放回原位,賀祈之轉動輪椅,推着江楠往回走,“行,我答應你。”
“謝謝你,賀中校。”江楠看不到他的表情,但猜測一定是低沉嚴肅的,逼迫一位軍官隱瞞上司,他的膽子真大。
江楠有意緩解氣氛:“賀中校,你身上的酒味其實很好聞。”
“那叫信息素。”
“嗯,你的信息素很好聞。”
“謝謝誇獎……你的也是。”
“我可以這樣誇獎別的alpha嗎?”
“…儘量不要。”
“好的。”
…
護士給江楠打吊瓶,賀祈之放好輪椅就帶着伊丹、伊青找了個沒人的角落,與他們說了方纔的事,並囑咐他們別將“江楠來自五十年前”這件事和旁人說。
伊丹問:“萬里和嘉名都不說嗎?”
賀祈之說:“既然他們不知道,那就不要說,少一個人知道就少一份風險。”
伊青問:“那安伯呢?”
“他算是知情者。”
丹、青:“明白了。”
答應後賀祈之沒有立刻放人,叼着的香菸飄散起一縷輕煙,眼皮微擡,煙霧裏那雙眼睛彷彿閃着凌冽和危險,就像羣狼中的頭狼。
他吐出一口煙,說:“把嘴封死。”
伊丹、伊青身體繃緊,右腳緊靠左腳,右手擡起敬禮,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是!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