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自己起來了?有哪裏不舒服嗎?”杭餘邊向她走來邊說,想要張開雙臂去擁抱她。兩人的距離還沒怎麼縮近,卻被一隻手輕推開。
杭餘錯愕地看過去,手的主人目光冷淡地看着他。
這目光對於杭餘來說很熟悉,他曾經很多次都遭遇過。
她對外人一直是這種目光。
杭餘看着表情冷淡的人,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儘管醫生已經給他打過預防針,但臨到了,他還是無法接受。
杭餘仍舊喊出她的名字:“小辭。”極力壓抑着聲音裏的情感,目光還是膠着她。
陸意辭沒什麼反應,而是往後退了一步,和他之間保持一定的距離,禮貌疏離地開口:“杭先生,謝謝你這些天的照顧。”
杭餘想要伸出來的手頓時又退了回去,他意識到什麼,一雙眼只知道看着她,一時無話可說。
她的聲音冷冷淡淡,目光也冷淡,不含任何感情,好像要被這刺到了一樣,杭餘將臉別過去,聲音有細微的顫抖。
“不要這麼稱呼我。”
陸意辭的神色一怔,沉默地看着失魂落魄的人。
高大的身軀蒙上一層陰影,黑色大衣都遮不住他的頹敗。
但她仍舊什麼都沒說,想要離開的意思絲毫沒有掩飾。
同一張臉,臉上的神情卻是大不相同。她的冷漠像是要將人淹沒。
杭餘像是自虐又像是上了癮的人一般看着她,在她擦身而過前出聲:“對不起。”聲音低沉喑啞,難過的情緒鋪滿側臉。
讓他再挽留一次,如果現在不挽留,以後或許都沒有機會了。
陸意辭用餘光去看他,燈光下他的臉影影綽綽,她有那麼一瞬間想要說些什麼,可一想到他的欺騙,所有的話也都被吞嚥下去。格外疏離的聲音響起:“再見。”
說完,徹底移開視線,看也不看對方一眼徑直離開。
陸意辭一開始還能故作鎮定,但隨着和杭餘呆着的時間一長,她開始不自覺地緊張起來。
等徹底感覺不到背後的目光後她才鬆了口氣,一鬆懈,腳步也變得雜亂起來。
陸意辭有些畏懼看到那雙充滿悲傷的眼睛,害怕她會因爲他的目光而心軟,有些記憶會控制她。
她明白,這一切都是源於欺騙,那是本不該存在的記憶。
像是逃一般,她快速下了樓,背靠着牆,微闔上眼,讓自己慢慢平靜下來,咬緊下脣,沉着臉,爲自己找到一個好的理由。
她應該是身體還沒好,纔會情緒波動這麼大。
杭餘站在那兒一動也不動,背影被孤單所籠罩。他似乎很久才反應過來,反應過來陸意辭到底和他說了什麼。
靜到深處的四周發出細微的聲音,杭餘微微佝僂起身體,用手捂住臉,一切情緒都迸發出來。他應該做好心理準備的,可結果無論怎麼樣都無法去接受。
陸意辭昏迷時,醫生已經告訴了他可能會發生的情況。
這次意外算是一個不輕不重的刺激,加上她之前修養得很好,醒來後記憶也有很大機率會恢復。
一個人往前走,一個人停留原地,兩人的距離越拉越大。
陸意辭出去後,一樓並不是完全沒人,來往的人臉上都帶着忙碌的疲倦。
只是她動作急促,又有些慌亂地往前走,周圍的一切都沒有去留意,連經過的熟人身影都沒在意。
對方剛想要叫她,就看到她一臉魂不守舍地往前走,一時喫驚地沒反應過來,有些納悶地撓頭:“不是出去旅遊了嗎?怎麼會在這?”
他剛想轉身離開,又看到從陸意辭來的方向出現個熟人,是杭餘。
他回頭看了眼已經看不見背影的陸意辭,又看了眼直接經過的杭餘,猶豫了一會兒,想着探病也不急於這一時,還是打算跟上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
陸意辭沒有走出醫院多久,身後漸漸有腳步聲傳出,很熟悉的感覺,她不用回頭去看就知道是誰。
後面的人沒打算停下腳步,陸意辭先耐不住性子,停了下來,停的一瞬間身後的腳步聲也終止。
她沉默着,沒有回頭去看跟上來的人。
對他,陸意辭總是會猶豫不決,還是杭餘先說了話:“小辭。”
她想要裝作沒聽見,畢竟她完全沒準備好該怎麼面對這個人,對於這個人竟然沒有一丁點辦法,想不出來什麼妥帖的主意。
幸好杭餘也沒有說什麼,只是解釋了原因:“下雪了。”
他等待了片刻,看她沒有任何動作,繞到她面前,直接將傘不由分說地塞進她手中,靠近她低聲說:“我替你叫了車。”
杭餘看到她想要轉身的動作,想要抓住她,可在碰到的時候又很快地縮了回去:“車牌號是xxxx,出門就能看見。”他快速地說完,頓了片刻,又想起什麼,說:“先不要回家住,我給你訂了房間。”
他最近調查到的消息中有一條是說陸意辭的房子裏其他人進出。現在天色已經很晚,她自己回去很不安全。
他視線又凝在那張臉上片刻,重複道:“先別回去,會有危險。真的。”
陸意辭看着他異常固執的神情,先點了點頭,還是一句話都不說,不動聲色地避開他的目光,朝遠處看,總之無論往哪裏看都不會與他的目光交匯。
杭餘仍舊重複一遍,這次他向她告別:“那我走了,再見。”冒着雪朝與陸意辭相反的方向走。
雪越下越大,模糊了人的雙眼,陸意辭看到停在面前的車,握緊了傘柄,俯身進車,對坐在前面的人說道:“請到臨行區和府家園,謝謝。”
那是她原先住的地方,只不過好久沒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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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雪沒有在任何一個間隙中停過,路面上已經有了些積雪。
回到許久沒居住的房子,開門時撲面而來的是一陣冷清,陸意辭像是不是回到自己家,看着房子內部,在門口停了一會才又進去。
她的面色蒼白泛着些紅潤,像是倉皇逃跑後因爲急促呼吸透出的紅潤。
一邊往裏走,一邊平復着呼吸,像往常一樣,換鞋進屋,緩衝時間裏她又給自己找了理由,這麼不適應,大概是房子有些積灰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