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家逐道 >005 我已經很努力隱藏了
    門前,長辮短衣的小個子侍女左看看右看看,躊躇良久後,忍不住抱怨起來:“鹹京怎麼哪裏都四四方方的,這誰記得怎麼來的啊。”

    身後,青衫羅襪的女子左手捂着額頭,好像是不想被人看到自己是路癡,右手則輕輕點了點侍女斜跨的布包。

    “哦對,地圖!”侍女連忙從包裏取出一紙手繪地圖,點着學宮的位置嘟囔起來,“嗯嗯嗯,咱們越國的賓樓在東邊,往東去就對了。”

    她這便收起地圖,十分自信地左看看,右看看,直至撓臉回頭:“小姐,哪邊是東啊?”

    青衫羅襪的女子更深地捂住了額頭。

    “是哦,你比我還不識路。”侍女這便望向周圍人羣,“小姐稍候,別走丟了,我找人問問。”

    “你纔是別走丟了……”小姐有一點點嗔怒地輕吟道。

    “小姐別鬧了,這麼遠可都是我帶你過來的。”侍女嘻嘻一笑。

    她正要尋人,卻見兩位文質彬彬大秦學士挺身迎來。

    “冒昧了。”嬴越當先行禮道,“兩位同學,可是要回賓樓?”

    聽聞此言,青衫小姐不覺向後一縮,熟練地躲到了長辮侍女身後,側過身子根本不敢多看嬴越。

    表面上,她只是小退半步。

    但就是這不經意的動作,往往會對一個男人造成巨大的傷害。

    要說嬴越,無論姿態還是語氣,都十分的自然且合理,怎麼都不該把人家嚇成這樣的。

    非要找原因的話……

    只能怪臉了。

    嬴越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不經意間,他本就不多的自信,又被削去了一角。

    同樣都是微服出行,他的兄弟姐妹都自帶龍鳳之氣,藏都藏不住。

    可是他,一旦微服,就很自然地融進去了,不自己回去別人都找不到。

    還好,只是青衫小姐躲了一下,長辮侍女並未反感嬴越,當即大大方方地回禮說道:“我家小姐曾師從衛磐子,遵謹言慎行,惜字冥思之道,公子莫怪。”

    !

    嬴越瞬間恢復了自信,一臉驚色地讚歎道:“原來是名家·冥思道的學士,失敬失敬。”

    這話嬴越說得很順滑,檀纓卻聽得一頭霧水。

    什麼冥思道,衛磐子,他是沒有半點記憶的,大概是因爲身體的原主腦容量有限,全都留給越女圖了吧。

    不過百家爭鳴裏的名家,檀纓總也有些印象,大概就是一羣空談的辯論家,似乎是個哲學團體。

    至於“名家·冥思道”這樣的稱謂結構,應是這個世界文士介紹身份的標準模板。

    須知,無論儒道法墨,內部理論都有很多分支,人也分爲若干派系。

    逐道時代已百年有餘,不分裂融合是不可能的。

    因此,爲了杜絕內耗,每家下面,又分立出一些道派,這些道派雖然理論和武德有所差異,但仍然以一個整體而存在,需要的時候可以一致對外。

    總之,嬴越以“名家·冥思道”這樣牛逼哄哄的頭銜恭維這位女子,這下子她總該笑了吧。

    然而這位青衫小姐,卻聽得連連低頭。

    長辮侍女忙解釋道:“小姐並未正式入道,只是性情本就喜靜,便一路遵從衛磐子的教誨至今。”

    “那怪我言重了……”嬴越忙又道歉。

    他雖然有所失言,但並未氣餒,很快又調整過來,昂首朗然道:“既然已知小姐的師門,我二人也當自報家門,實不相瞞,我們來自……”

    正當他處心積慮,即將亮出身份的時候。

    長辮侍女卻突然捂嘴驚道:“哈?秦世子?真的麼?”

    原來就在嬴越醞釀措辭的時候,青衫女子一直貼在侍女耳邊小聲遞話。

    看樣子,是她看出了世子的身份,這才嚇得侍女喊了出來。

    呵,什麼惜字冥思之道,根本就是不敢跟不熟的人說話。

    作爲嬴越,他裝逼的話本來已經到嘴邊了,卻又被侍女這一聲“世子”按了回去,難免不太好過。

    但他堅強。

    他很快又重新醞釀起措辭,搖着頭苦笑道:“想不到小姐如此好的眼力,實不相瞞……”

    他話剛出口,侍女卻突然轉向了後排的檀纓,將青衫女子的話一五一十複述出來:

    “小姐說,久聞秦人英武,你這世子長的確實還行,就是隨傭過於樸素了……啊疼!小姐你掐我幹什麼!!”

    只見青衫女子狠狠地掐了下侍女的腰間,便又遮面縮頭躲了回去。

    很明顯,剛剛那段話,只是她跟侍女說悄悄話的,是私聊。

    侍女卻會錯了意,把這番話廣播了出來。

    很好,一個社交恐懼,一個情商低下。

    然而言者無心,聽者致命。

    嬴越再堅強,此時腦子也有些空了。

    甚至就連身體都怪了,明明是酷暑八月,他卻覺到了一陣蕭瑟與寒涼。

    另一邊,檀纓只是陪兄弟壯膽的,從頭到尾都只想當綠葉。

    他甚至始終都側着身,儘量少露出臉,可以說是很努力地隱藏自己的英俊了。

    但奈何,實力還是不允許。

    眼見嬴越逐漸寒涼,他忙半遮住臉,又退了半步才說道:“我是伴讀,這位纔是世子越。”

    兩位女子同時一抖,再望向嬴越,已不知該用什麼表情面對他。

    面對如此的尷尬,嬴越再次選擇了堅強,孤身挺着悲涼笑論道:“秦人英武不假,可小姐又是怎麼猜到我們中有世子的呢?”

    青衫女子略表歉意點了下頭後,便又貼在侍女耳邊小聲傳話。

    “是戰車腰牌。”侍女一邊聽,一邊望向檀纓的腰間,“小姐說這是秦宮專有的配件。”

    檀纓低頭一看。

    的確,自己腰間正掛着一個秦國戰車圖案的銅牌,這是他進出王宮的信物,基本相當於工牌了,一年四季都不會離身。

    “原來如此。”嬴越苦笑着擡手一翻,將自己刻意隱藏的金質戰車腰牌從腰帶內側翻了出來。

    原來是輸在了這裏。

    他這樣想着,終於好了一些。

    直到侍女再次發來心裏話廣播。

    “小姐說沒用的,這個大方臉戴了腰牌她也懶得打量。”

    這一次,不用掐,她自己就捂住了嘴:“啊,這句好像不該說出來……”

    身後的小姐更是氣得捏了把侍女的耳朵,接着連連低頭致歉。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