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百家逐道 >026 見好就收?多多益善!
    “好,好,好。”韓蓀接連三掌拍在案上,厲聲質問道,“這一年道選竟有如此多的大逆不道之輩!還有誰?還有誰要站在嬴越的一邊麼?”

    檀纓當即!

    穩穩落座。

    嬴越一臉驚呼。

    越尚要死戰,纓爲何先降?

    韓蓀卻笑而讚道:“很好,識時務。”

    接着,他的目光便又掃過其餘學士。

    如此威壓之下,全場只如被抽空一般死悶。

    可偏偏此時,一個細弱脆絲的聲音撕開了如此的死寂。

    學士首席,姒青篁,竟憋紅着臉,咬牙起身。

    “我,我從未……從未聽過如祭酒般如此荒謬的言論……我正是討厭儒家,這才穿過楚地來到秦國……萬沒想到,法家比儒家還以教制人……”

    先不說韓蓀。

    龐牧待得好好的,就又莫名其妙地被扇了個大嘴巴,不禁瞪目相向。

    “誒!你這……你這女學士……討厭……那就討厭吧,隨你討厭,不與你辯,哼。”

    檀纓也是一嘆。

    他噴黃洱的時恨不得生啖其肉。

    但見羅襪就不與你辯了。

    以貌取人,或許纔是永恆不變的天道吧……

    另一端,姒青篁表達立場過後,她身側的謝長安竟也僵僵起身。

    “學生不敢妄言……但若要站立場,只能站在嬴越與姒青篁這邊了。”

    接着,又有三四位學士先後起身,搞得其他人也覺得是不是要起來一下。

    “哈哈哈哈,這才叫清談麼。”卻見韓蓀一陣大笑,揚袖起身道,“可以了,夠多了,再多就假了。”

    此刻,他蒼涼的面色上,才終於透出了一抹熾熱。

    或許對他來說,真的這樣才叫清談。

    韓蓀目視着直直站立,呆若木雞的幾位學士,像是找到了新玩具的小孩子一樣揚眉說道:

    “如此地圓之說,違於黃洱所修習的知識,若是姒學士想出的,我尚且可以理解,但見黃洱三問皆不知,我怎麼也要試他一試。

    “即便沒試出什麼,也可以考驗諸位的品格。

    “未曾想到,黃洱竟如此不經試,更未曾想到,能試出了這許多人。

    “你們是對的,當然你們是對的。

    “你們很好,都很好。”

    學士們未及驚訝,龐牧先是瞠目了:“那……那唯獨我不好了?”

    “唯獨你最好,數你最好。”韓蓀淡笑壓手道,“龐學博想必是領會了我的意思,這纔出言相激。你定是比誰都清楚,天下百家各有各說,各行各道,像這樣未成著的清談之言更是百無禁忌,又怎會妨礙到天子與儒家?”

    “啊……是……是啊,我……我早就看出祭酒要考察品格了。”龐牧這纔回過味來,硬挺着回話落座。

    原來是韓蓀一直在火上澆油,挑逗利用。

    孃的,這些卑鄙的老法家……從上到下沒一個好東西。

    哄好了龐牧,請衆學士落座後,韓蓀這便又望向檀纓:“我見過大才之士,亦見過精緻之人,但還從未見過如此精緻的大才。”

    檀纓受寵若驚,忙起身道:“精……精緻而已,大才不敢當,剛剛那些話,該是學生對祭酒說纔是。”

    韓蓀袖一甩:“清談之間,莫要謬讚。”

    檀纓揖一作:“學生並未謬讚,祭酒纔是謬讚。”

    “哈……”韓蓀乾笑一聲,“那是你對我錯?”

    “嘿……”檀纓暗笑回禮,“定是我對你錯。”

    學士們見這二人你來我往,竟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在頂撞還是讚賞了。

    對過笑容後,韓蓀也不再拘泥對錯,轉而問道:“我且問你,嬴越尚知捍衛你的創想,爲何你自己卻坐下了?”

    “萬一祭酒來的是真的……”檀纓點頭道,“我想至少保住我們中的一個。”

    “嗯……”韓蓀沉吟一息,又問道,“你的天文創想,可說盡了?”

    檀纓恭恭敬敬回道:“只說了不及十中之一……不,二十之一。”

    呼!

    學博們定睛一抖。

    剛要誇這小子兩句,這就賣狂了?

    地有自旋,季節更迭這樣級別的創想,你小子還有二十個不成?

    便是範伢也難免質疑道:“地圓尚且不談,公轉自旋和黃赤道之論,皆是有著論立說之資的大論。我實在無法想象,你這樣年輕的人,還能有二十個同等的創想。”

    “學生當然沒有,不過承先賢所悟罷了。”檀纓只苦笑搖頭,“既如此,學生還是將其落於紙面,以書文呈上吧。”

    他當然自知,自己不過是知識的搬運工,不應貪創說之命。

    可也不好說出出張衡和伽利略的名字不是……

    兩難之下,他也只能以“承先賢所悟”對付過去。

    然而這話聽在學博們的耳朵裏,可就不是這番味道了。

    你小子倒是說說,哪位先賢說過這些?你又從哪裏悟到的?

    正如範伢所說,言辭過於恭謙,難免會有種裝逼的味道。

    此時,檀纓這一抹苦笑,配上他的俊臉,更是蕩滿了不羈與挑釁。

    而所謂“落於紙面,以書文呈上”,翻譯過來便是“汝等小兒,本帥不屑一辯”了。

    一時之間,學博們難免摩拳擦掌,卻也不知該誇該罵。

    韓蓀見左右狀,只暗笑一聲,順勢道:“檀學士既有佳談,何需成文?明日再單爲你辦一場立論清談如何?”

    檀纓還未及表態,嬴越卻已暗中拉起了他的衣角——

    【見好就收!】

    檀纓卻還了個手勢——

    【多多益善。】

    他這便回話道:“天文之事,學生所想頗多,應是足以撐起一場清談了。”

    聽此狂言,學博們更是磨拳霍霍,恨不得當場提問。

    範伢也遠遠遞來眼神:“檀纓,你想清楚,立論清談不比今日,是向天下文士宣揚全新論說的清談。按照規矩,我們所有學博都會預設你是錯的,繼而想方設法駁斥你,現在的你是不可能擋住的。”

    嬴越也急勸道:“現在學博們已有意考察你入宮求道……明日你若被被駁穿,如黃洱一樣狼狽……怕是眼前的好感也沒了。”

    檀纓經此一提,倒也以爲然。

    這套天文學說固然更接近正確,但缺乏證據和觀測手段啊。

    退一步說,現代天文學的理論,是建立在數學與物理學之上的,沒有這些作爲基礎,再正確也只是個空中樓閣,與姒青篁的克蘇魯天文學無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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