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扔保齡球一樣,將“地”和“月”,朝着他所設想的切線投射出去。
如同預想的一樣,“地球”卷着“月亮”一路衝向邊緣。
可就在它即將衝出桌布掙脫束縛的時候,卻像是被一根繩子牽引了一樣,繞過一個美麗的弧度,拐回了他的軌道。
接着,奇異的一幕發生了。
地球並沒有像韓蓀預測的那樣墜入“太陽”,而是真的……圍着太陽,環繞過了一週!
一週過後,又是一週!
日行地轉,自此使然。
那環日的軌跡雖不是正圓,但的的確確,明明白白是一個圓。
更神奇的是那琉璃球所代表的“月”。
她竟然沒有與地分離,而與地纏繞在了一起,隨着“地”一同繞日而轉!
毫無疑問,她同時還在一圈一圈繞地而轉!
只是週期比繞日要短得多!
此時,三個球,一塊布,簡單得像是小孩玩具一樣的東西,卻展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偉大軌跡!
全場人無比激動起身探首,範伢之流更是衝到了桌布前,雙目圓瞪。
這他媽又是什麼天道?!
便是韓蓀,身形也陷入了震顫。
最後那一寸道。
無言。
唯悟。
繞日而行,有勢驅之。
月轉地旋,自始有之。
未見其形?此例可鑑!
與此同時。
關於蘋果爲何會落在地上。
韓蓀似乎也明朗了。
另一邊,竟連雛後與嬴璃都不顧身份,親身下場擠來。
“母后……”嬴璃踮着腳,瞥瞪了眼雛後說道,“你當真知道在做什麼嗎?”
“不就是地月日互相繞着轉麼?”雛後亦瞪得兩眼發直,“一圈一圈地轉……原來真的可以這樣……這不比擎天說明朗多了?我覺得這是對的。”
“難得,我們立場一致了一次。”贏璃也同樣看着那軌道癡癡神往,“如此天道之韻,如果這都不是對的,我不知道什麼纔是對的了。”
而姒青篁,她被迫回去站在桌子上才目睹了這一切。
看到那美妙軌道的瞬間,她便明確地意識到。
她在學說中假想的脈並不存在。
是勢!
又或者說,那勢便是脈!
在全場近乎爭搶與擁擠的圍視之中,地月環日的軌跡越來越小,越來越短,越來越慢。
終於,月亮被太陽的勢拉走,離開了地球。
最後兩小圈後,地球終也撞在太陽上。
伴着那嗙嗙兩響,所有人的思緒也隨之展開。
在這樣的平面上,地繞日而行,他們的直覺或許能有所預測。
但月與此同時環地而行,確是完全超乎了想像。
雖然還不明原理,但如此美輪美奐的實景近在眼前,竟讓不少人都有了種範伢那樣“更接近天道”的感覺。
凝滯良久過後,只見範伢手一揚:“諸位讓開一些,容我施道。”
衆人大驚,盡數後退。
只見範伢雙手抵在棉布上,喘着粗氣問道:“檀纓,這布如果更光滑,球能轉的更久對麼?”
“那我便讓它更光滑一些。”
話罷,範伢沉視着雙手與棉布,以一種不可置疑之重,沉沉令道:
“我曰,靜。”
接着,肉眼可見地,以他厚重蒼沉的雙掌爲心,似事有一層淺淺的白霜開始向四周延展,片刻間便已鋪滿桌布。
想必這便是他所說的“御物之術”。
待這層白霜覆蓋了大半塊布後,範伢抽手催道:“快,快來!”
檀纓不得不再次擺好姿勢,按照他練了一早上的手法將“地月”擲出。
然而這次一大一小兩個球卻直接衝出桌布,飛向了正對着的嬴璃與雛後。
雖然來勢突然,嬴璃卻只擡手一揮,便將“地球”穩穩接住。
“檀學士,別急,我們有的是時間,力道輕一些就是了。”嬴璃柔聲一笑,便又將球滾了回去。
好巧不巧,“月”卻被雛後接住了,就是比嬴璃要狼狽一些。
她忙也舒容一笑,理了把鬢角,將月輕飄飄地擲還給檀纓:“換個角度就好了,多試幾次也無妨。”
檀纓也不敢多想,接過兩個球握於右手,頭不敢擡,誰都不看,運力稍緩,角度稍收,再次拋出。
這一次,地月終於在邊緣迂迴,復刻出剛剛的場景。
於是,全場人又這麼癡癡地,像小貓一樣呆呆轉着頭,看着小球轉過一圈一圈又一圈,直至快二十圈才終於撞上了太陽。
此刻,日心星圖,第一次,也永遠地烙在了所有人的思維裏。
這便是檀纓所說的,他已在心中看過很多次的景象了吧。
此時,範伢才終於擦了把汗,與衆人釋道:
“這個現象,檀纓是可以用語言描述的,只是我們不可能理解。
“正因如此,才做此例。
“的確,若是不見此例,至少我是斷然無法領會的。
“但一見此例,一切便都通了。
“地爲何繞日而轉?
“蘋果爲何掉落在地?
“唯勢爾!
“有此例爲基,我等便有源設想,寰宇之間,越重的物體,便會導致周圍越低的勢,其餘物體皆會滑向低勢之處。
“倘若天道垂青,物體在墜落之前,擁有一個合適的速度,那便會如我們所見,環繞而行了。
“倘若眼前的這塊布完全光滑,像寰宇一樣空靈。
“那環繞的過程,很可能是永恆的。”
檀纓至此,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還得是你啊,老範……
沒有你,這廣義相對論+萬有引力+圓周運動我可怎麼說得清!
就算我說了,誰又聽得懂,誰又敢信?
到底還是範伢大智,學宮開明。
這才讓小兒玩具一樣的實例,真的殺出了一片寰宇。
待範伢釋道完畢,嬴璃方纔有些兇狠地望向韓蓀:“祭酒,這一駁怎講?”
韓蓀只點點頭,朗然開口:
“無需再駁,此說已立。
“即日起,書文立著。
“檀纓主筆,範伢導之,我審之。
“我已迫不及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