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秦關漢月 >第058章 兩情難較
    秦慎讓秋菊守在院門,然後與夏竹將院內每處角落尋了個整遍,終不見雲煙身影。

    這可如何是好?該不會尋短見了吧?秦慎一陣暗惱自責,扭頭道:“你與秋菊去門房處問問,看她有否出府。”

    夏竹嗯了一聲正要舉步,又頓足疑問道:“那婢子去了,誰人伺候公子盥洗哩?”

    “嗨!”秦慎一時無語之極,氣不打一處來的暴躁道:“這都甚麼時候了,還盥洗盥洗,你快去,我會自己打水。”

    “唯!”夏竹看他一副將要爆發的着急模樣,連忙吐了吐舌頭福了一禮朝外快步踏去,然後沒走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回首看向他猶猶豫豫又難耐心中好奇的很是八卦道:“公子既然如此在意雲娘子,爲何昨晚又分房而睡哩?”

    秦慎愣了一愣,反倒不似剛纔那般急切了,看着她皮笑肉不笑的招了招手道:“小妮子,你過來。”

    “公……公子……你……”夏竹睜大眼珠警惕的看他片刻,臉頰升起兩朵羞澀的雲彩,卻又有點不知所措的用手護在胸前,縮着脖子畏怯的退了兩步,結結巴巴道:“秋……秋菊還在屋外哩。”

    小丫頭片子,在想些什麼呢!

    秦慎忽然想笑,可也知當下實在不合時宜,遂將臉重新一板,換了個面孔恐嚇道:“我看你是不想繼續在吳府呆了,你家主公難道未曾告誡你等,旁人之事……”

    “婢子知錯了。”夏竹不等他說完便快速的丟下一句,頭也不回的調頭疾奔而出。

    看着她如受驚小鹿般飛閃而逝的背影,秦慎啞然失笑,卻又想起此刻不知去向的雲煙,不由一陣煩亂襲上心頭,匆忙打水胡亂梳洗一番,快步朝前院走去。

    才至半路,兩女問話歸來迎頭碰上,秦慎迫不及待道:“可有結果?”

    兩人忙不迭的點了點頭,氣喘吁吁的立在原地平息片刻,夏竹道:“回……回公子,問過門房,門房說雲娘子天未亮時便前去叩門,門房當時還覺得很是奇怪,不過雲娘子說奉公子之命需立刻出府辦一件要事,門房不敢耽擱,又見她除了稍顯焦急並無任何異常,來不及請示就放她出府了。”

    “神色並無異常?”秦慎愣了一愣。

    夏竹連續說了長串話一時接不上氣來,見秋菊只知道不斷點頭表是,怪責的掐了她一把補道:“門房倒是這般言說,不過他老眼昏花,又半夢半醒,誰知他所述真假與否。”

    你也未免太心直口快了吧?也不知道稍微說些讓人心感寬慰沒那麼愧疚的話!秦慎瞥她一眼,微一沉吟道:“帶我去見你家主公。”

    “啊?雲娘子跑了?”

    後院內,吳漢聽完秦慎匆忙見禮後的話語詫然失聲驚呼。

    一旁的吳夫人卻要顯得比他鎮定許多,不滿的橫了一眼後回過頭道:“子毅,你且與我等說說究竟發生何事?”

    “諾諾諾!你快說說,唉……”吳漢忙不迭的附和完又唉聲嘆氣,直至看到夫人掃來的暗惱目光,這纔沒臉沒皮的一笑,解釋道:“細君勿惱,我這不也是爲子毅憂心嗎。”

    吳夫人見他不分場合的口無遮攔,一臉的端莊終於現出兩團難爲情的紅暈。

    在這個封建的時代,若是一個婦人在家中竟將夫君逼至道歉,那不是失德又是什麼?

    然而吳漢卻不在乎,笑了笑道:“子毅莫要見笑,我與你嫂子向來皆是如此。”

    “你還說!”吳夫人惱羞成怒的低斥一聲,牙齒都幾近咬碎,面上卻還要裝出一副端莊賢惠的模樣,心不免道:向來如此?那不是說我經常在家管教他嗎?

    見夫人似乎真要動怒,吳漢神色一慌,連連告饒道:“我不說,我不說,子毅,你來說。”

    難得見到他的另一面,秦慎倍感溫馨的同時又覺好笑,臉上卻不動聲色的讚美道:“兄長與嫂夫人琴瑟和諧,小弟只有羨慕之情,又怎會有見笑之意。”

    “嗯……琴瑟和諧,‘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還是你說話動聽。”吳漢品評着朝他豎起拇指,接着又滿是感慨道:“唉!其實你又何須羨慕,你若昨夜與雲娘子同牀共枕成就好事,今日不也就琴瑟和諧了嗎?又怎會生出這等枝節……誒!細君你……”

    說着下意識的扭頭看去,正對上夫人衝其的溫婉一笑,以及柔聲勸說:“郎君!不若先聽子毅講訴,如何?”

    吳漢手撫腰際連連點頭,再回首面目扭曲道:“子……子毅,你快說。”

    秦慎垂下頭去,花了好大工夫才終於沒有笑出聲來,再穩定了一下情緒,這纔將事情經過粗略述說一遍。

    “你看,果然被我言中了吧?就是未曾琴瑟……”吳漢扭頭朝夫人炫耀的說着卻又話語忽的一頓,轉而言道:“細君,我這就與子毅出府尋人,或許還有追回可能。”

    吳夫人微一頷首,看着起身的兩人道:“記得多帶人手。”

    “細君放心,若是尋不到人,我便……”吳漢大義凜然的拍胸保證着說至一半,趁着夫人尚未變臉發作之際,匆忙扯着秦慎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那便作罷”。

    兩人出到院外,吳漢停住腳步朝後看看,道:“子毅勿笑,就如昨日所言,我自覺虧欠你嫂子太多,故而……”

    “兄長這是甚麼話,小弟真心只有羨慕,並無其他。”秦慎將其打斷,發自內心的再次表態。

    吳漢笑了笑,就此岔開這個話題,轉而道:“如今有何打算?”

    秦慎沉吟片刻,難以確定道:“兄長覺得她會回翠香樓否?”

    “這個……”吳漢想了想,分析道:“她既然孤身一人無家可歸,回翠香樓倒是亦有可能,不過她費盡心思脫離苦海,再回去……或許不會吧?再則門房言她離去時神色平靜,想來她也算心思縝密之人,唉,你也無需太過憂慮,順其自然吧。”

    秦慎點了點頭,道:“那我們先從何處着手?”

    “去翠香樓吧。”吳漢也沒有更好主意的嘆了口氣,續道:“畢竟那是她漁陽唯一熟悉之地,至於各處城門,就讓其他人去吧。”

    商議妥當,兩人不再耽擱,召集人手分派任務,然後上馬朝翠香樓踏去。

    冬日的清晨寒意更甚,秦慎感受着撲面冷風,想着雲煙身穿家居服飾再無他物的離府而去,心中擔憂,更爲自己造成的惡果自責不已,一時鬱鬱寡歡。

    吳漢斜眼看了看心事重重的他,暗暗搖頭,也不開口點破。

    “子顏兄,你說我昨晚是否顯得太不近人情,以致傷透人心,才導致這般結果?”秦慎心氣鬱結,終忍不住開口以釋胸中悶氣。

    “這個……”吳漢老神在在的微一遲疑,看向他詢問道:“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言?”

    “自然是真話!”秦慎有點不滿的瞥了他一眼,怪他這個時候還有心情開玩笑。

    吳漢不以爲意笑了笑,然後正色嘆了口氣,道:“從某一方面而言,你確實有些過分而顯得不近人情,你想一個女子放下自尊委曲求全的向男子示好,卻遭男子無情拒絕,若是你,捫心自問,你會如何做想?況乎女子!”

    “不過……”吳漢看着他越來越低落的臉色又話音一轉,續道:“感情之事,也不能以簡單對錯、有情無情來衡量,就如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兩人私奔違背禮教,卻廣泛流傳成爲美談,這又豈是對錯所能解釋?你既對她並無感情,早早拒絕,倒也無可厚非,只是……”

    說着頓了一頓,看向他疑惑道:“我有一事真心不明,卻又不知該不該問。”

    “何事?”秦慎一愣,旋即道:“兄長但問無妨。”

    “歷來有爲之人皆是妻妾成羣,而妻妾、樂師、婢子多寡更是衡量此人身份高低、富貴與否之標準,無人不是競相充實後院,以向外人彰顯自身實力財力,爲何子毅獨獨例外?”

    秦慎正要開口,吳漢又道:“我看那雲娘子樣貌端正,實乃美人,縱然再無感情,便是養在後院亦是上佳,爲何子毅卻拒人於千里之外?莫非,你真有甚麼難言之隱?”

    “唉!我確實有不得已之苦衷,卻並非如你等所想的有關風氣又或男人之疾的問題,兄長可千萬莫要想岔。”

    秦慎半是認真半開玩笑的打消對方疑慮,嘆道:“其實關於此事,我昨晚亦曾委婉告知對方,然而……唉,在此我亦可對兄長言明,或許某一日後,我不再對這個世間感到任何眷戀,我便會遠走高飛,隱遁山林,待到那時,所有的一切不過如夢境般皆是虛幻罷了,我如此說,兄長能否明白?”

    “非要一個人走麼?”

    吳漢思索片刻,難以認同的道:“你大可帶着一衆家眷僕從隱居世外,你需知曉,這種與世無爭之生活,可是世間衆生皆夢寐以求之願望。”

    秦慎默然,又搖了搖頭,意氣消沉道:“或許我真是不負責任之人吧?我總覺得,拖家帶口總不如孑然一身走得更爲灑脫,了無牽掛。”

    “呵!看來兄長在你心中毫無半分分量!”

    吳漢開了句玩笑,用眼神制止住他的張口欲言,喟嘆道:“一個能在軍伍建功立業之人,你相信他是不負責任之人否?唉,了無牽掛……言時容易,做又何難!一個人活在世間,所牽掛者衆多,又豈是僅有親人?相信爲兄,今後當你某一刻憶及今日所思所言,會發現不過皆是大謬!”

    秦慎張了張嘴,又閉口不言。

    兩人就此默默行進,此時翠香樓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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