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被子從牀鋪上爬起來以後,看着黑夜發了會呆,腦袋空空如也,非常輕盈。
沉沉的夜幕上點綴着幾顆星斗,遼闊的幕布上只有這幾抹顏色,顯得分外孤獨。
他有記憶的時候還是傍晚,現在已經是夜裏了,一瞬間他有種分不清楚今夕是何夕的疑惑。
除了知道喝醉之前是傍晚,其他的什麼都不知道。
好在俞沅本來也不是喜歡探究到底的人,抓了把頭髮以後就到淋浴間簡單衝了個澡。
沒喫晚飯就直接睡着了,現在他肚子餓的咕咕叫,呼喚着他到樓下覓食。
俞沅一邊擦頭髮一邊熟練地在冰箱裏面找東西喫。
冰箱裏除了生鮮果,還有很多速食,但是他不打算煮素食喫,而是打算簡單地填填肚子然後回去繼續睡。
“沅沅。”
俞沅正挑着,忽然聽見從背後響起一陣幽幽的聲音,由遠及近,就像是某種幽魂飄過來一般。
他的身體猛地僵住,就像是被冰凍了一樣,腳下也猶如被灌了鉛般,只是傻站着,完全不敢回頭。
半夜出來找喫的,闖到了鬼了。
看這語氣,怕不是餓死鬼哦。
“沅沅……”
那聲音再一次響起,輕輕的,就像是羽毛劃過他的心,讓他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俞沅慢騰騰地轉過腦袋,呼吸變得急促。
映入眼簾的是管家的臉,他被向燈光臉上蒙上了一層陰影,映照得五官格外立體,猶如午夜來到學校路過雕塑時那種驚悚。
俞沅鬆了一口氣,顫抖着手打開面包包裝,“謝伯,你嚇死我了。”
邊說着邊不忘咬了口麪包。
管家看清他手裏拿的東西,眯起眼睛厲聲道:“晚上怎麼能就喫這個?我還給你留了菜,你等等我現在去熱熱。”
“好哦!”俞沅心花怒放,一點都沒有猶豫就馬上答應了。
如果他有尾巴的話,估計已經翹起來搖了三圈。
他毫不留戀地把剩下的東西放回了冰箱裏,關上冰箱門。
笑話,誰做的飯能跟管家比,有謝伯做飯誰稀罕喫冷的?
廚房的燈重新打開了,飄出陣陣香氣,勾得俞沅食指大動。
很快菜就熱好啦,管家坐在旁邊等着他喫。俞沅邊喫飯邊不自在,謝伯率先說話打破了安靜。
管家兩手交疊放在胸前,無意識地搓着手指,表情猶猶豫豫,最終吐出了一句話,“沅沅,你還有昨晚喝醉酒時候的記憶嗎?”
俞沅拿着筷子的動作一頓,半晌搖了搖頭。
他一下子喝了半瓶,雖然果酒的酒精濃度並不是特別高,但是這速度喝酒容易上頭。再加上他也挺久沒喝過酒的了,猛地一醉也不奇怪。
管家似乎鬆了一口氣,又似乎提了精神,苦惱地感嘆道:“這樣啊。”
“怎麼啦?”俞沅心裏警鈴大作,總感覺管家話裏有話的樣子。
這讓他忍不住懷疑自己昨晚喝醉了以後是不是做了一些過分的事。
管家擺擺手,“其實也沒什麼。”
就是他有點好奇他當時是不是打擾到他們兩個人了。
謝伯越這樣說,俞沅反而越提心吊膽,“我太久沒喝過酒了,可能會做一些出格的舉動。”
本來管家也不在意了,但是聽到俞沅這樣一說,他也開始蹙眉。
“出格的舉動啊……”昨晚的行爲算出格嗎?
他還不知道沅沅跟先生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了,總之看起來好像挺親密的。
謝伯着重地把“出格”這一個詞咬重了,俞沅忍不住好奇的問他:“難道我昨晚……真的做了什麼不好的事?”
管家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很怪異,他摳了摳手指,擰起眉毛張了張嘴又閉上,似乎不知道該怎麼說。
管家這默認的表情讓俞沅倒吸一口涼氣。
他記得自己的酒品雖然沒有這麼好,但是也不算很差纔對。雖然是很久沒有喝過酒了,但是也不至於這樣吧。
俞沅捂着胸口,深呼吸了一口,“你、你說吧,我承受得住。”
俞沅一瞬不瞬的盯着謝伯,等着他的審判。
管家朝他擠眉弄眼,遮遮掩掩地道:“我也只是看見了一點,不一定有信服力。”
他頓了一頓,繼續說:
“反正我當時切完果盤之後就想上去叫你下來喫果,上了二樓以後,發現你的房門沒有關,我剛想叫你就看見了……”
俞沅眨了眨眼睛,指尖微微發顫,“看見了什麼?”
管家摩挲着下巴,似乎是在努力回想,“我看到了你趴在先生的肩膀上,然後湊近他的耳朵,不知道是在說什麼。你們在牀邊,牀上的被子亂亂的,那時候你的臉和先生的耳朵都很紅。”
“……”俞沅差點暈厥過去。
管家一副“不好多說這裏的水太深,你把握不住”的表情。
“這就是我看到的了,沅沅當時你的手抱的特別用力,先生想站起來都差點沒站穩。”
俞沅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強行穩住心神,“你還有沒有看到更多?”
謝伯誠實地搖了搖頭,目露擔憂。
俞沅催眠了自己問題不大,繼續道:“仔細推理一下,我們當時真的很古怪嗎?有可能我們是在玩遊戲。”
管家也跟着點點頭,邊回憶邊道:“有可能就是那種你輸了要親先生耳朵的遊戲。”
!!
俞沅瞳孔地震,不可置信地壓低聲音道:“我親了他的耳朵?”
從他的那個視角看起來確實是這樣,於是管家老實地點點頭,眼神真摯。
問題不大(x)
出大問題!
俞沅沉默着吃了一口白飯,咀嚼了兩口,然後痛苦地捂起了眼睛。
不能沾酒,喝酒誤大事!果然老祖宗的教訓是有道理的。
管家這時反而看開了,順了順他的背道:“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我聽說你們年輕人不是有一種遊戲叫做‘真心話大冒險’嗎?有可能你們就是在玩那個。”
如果他們是在玩那個遊戲的話,他也就不是電視劇那裏那種老是打擾主角相處的惡毒家長了,負罪感能少一點。
想到這裏,管家的表情也變得放鬆起來。
俞沅只能強行維持微笑,“有道理。”
管家猶豫着還是把自己想問的問題說出口,“所以你們還有沒有下一步啊,沅沅你還能回想起來嗎?”
“……”
管家一定是個白切黑,先是假意讓他寬心,最後再拋出一句更猛的料。
而且他不是故意的,這是他的被動。
俞沅頓時感覺這飯也不香了,隨便扒拉了幾口以後,坐在椅子上懷疑人生。
管家還是唯唯諾諾的,他只是想要知道他的兩次舉動有沒有打擾到這兩人。
但是俞沅的表情比他還要糟糕。
管家順了順俞沅的背,安慰道:
“沒事的,當時房間裏也就是瀰漫着一點酒味,也就是被子有點亂,也就是你們的衣服有點亂,也就是你摟着先生的脖子,也就是你們貼的很近,皮膚也白裏透紅的……而已。”
俞沅感覺自己搖搖欲墜的自我欺騙機制正在被利刃毫不留情地劈開。
他越說俞沅的表情越灰暗,越像是失去了人生目標的那種渾渾噩噩的人。
管家自己也是越說越心虛,還在發亮的顯而易見的暗了下來。
“……”
“……”
最終兩人失魂落魄地對視了一眼。
俞沅:我有罪,我趁着喝醉亂搞了!
管家:我有罪,我破壞了別人的感情進度!兩次!
俞沅簡單地喫完飯以後,像是一抹遊魂一樣遊蕩回了房間。
管家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也嘆了一口氣。
謝伯把東西都整理好以後,慢騰騰地上了樓,沒承想被走廊裏的人影嚇了一跳。
二樓走廊的燈是紫光燈,與其說是照明,不如說是增添氛圍的。晚上如果只開這盞燈的話,其實只能大概看清楚路。
而現在,那裏有一個高大的人影,有一半被陰影遮住,有一半被紫色的光線氤氳上一層瑩邊。
他走近看才發現是先生。
先生估計是剛忙完,頭髮凌亂地垂着,眼睛裏也有紅血絲,可能是工作期間聽到聲音纔出來的。
“還沒睡?”嚇得管家後退了半步,隨後放鬆下來拍了拍胸膛。
柏應洲抱着手臂靠在牆上,一副慵懶的樣子,“還早。”
謝伯默了默,試探着開口,“你、你都聽到了?”
柏應洲眼底含笑,嘴角也不自主的勾着,輕輕點了點頭,“你們動靜不小。”
他沒有正面迴應這個問題,只是模棱兩可的說了一句話。
管家沉默了一瞬,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我只是給沅沅熱了個菜。”
不會他們說的話全程都被聽到了吧。
柏應洲瞭然地點點頭,“他剛醒,又沒喫晚飯,所以肯定會餓。”
管家殷勤地點點頭,但是還沒來得及多說,就感覺自己被抱住了。
柏應洲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道:“謝謝。”
他的笑意和感謝都是真誠的。
管家:??
雖然不知道爲什麼,但是先生好像快笑出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