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躺了一會突然就問柏應洲:“你喫飽了嗎?”
柏應洲自己開車,聞言看了眼後視鏡,笑了笑道:“不餓。”
這回答也就是根本就沒喫過嘍。也是,整個會場就沒多少人是喫過東西的。
俞沅躺在枕墊上,闔眼疑惑道:“怎麼回事,就沒一個人喫東西嗎?”
柏應洲淡淡道:“本來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說完後睨了一眼俞沅,眼底也染上了笑意,“不會有人是真的來喫飯的吧?”
俞沅:……
別罵。
他輕咳一聲,“難道你們都不喫飽的嗎?”
柏應洲覺察出了俞沅的用意,勾了勾嘴角道:“不會是有的人還沒喫飽吧。”
哼。
那些東西少得可憐,一個盤子就一顆兩顆菜,怎麼可能喫飽,勉強填個肚子罷了。
也因爲本來就沒什麼喫,連樣式都沒多少。
柏應洲隨口應他:“回去煮點面喫。”
俞沅眼睛一亮,“不,我們去喫點垃圾食品吧!”
他好久都沒品嚐過垃圾食品的芳香了,在家裏的管家根本不會做垃圾食品來喫,光是想到他都饞了。
柏應洲眉毛一挑,“垃圾食品?”
“此垃圾非彼垃圾,垃圾食品只是一種自嘲的叫法。”俞沅眨了眨眼睛,那裏面的渴望快溢出來了。
被這雙眼睛看着誰能拒絕?起碼柏應洲不能。
俞沅根本不用做攻略,也不查手機,直接就讓柏應洲找一個高中,在那附近覓食。
只是……穿着這衣服在路邊攤,多少是有點標新立異了。
他穿的還好,普普通通常服,但是柏應洲一身西裝,跟小巷子的畫風都不一樣。
路人頻頻把目光投過來,弄得俞沅都開始尷尬了,把他安置在凳子上以後俞沅自己去選串烤串。因爲他買的多,攤主非常熱情地給他送了一串骨肉相連。
俞沅把一碗炸串和一碗雲吞麪回來,“你要喫嗎?”
熱氣騰騰的兩大碗,散發着墮落的、熟悉的香氣,高油高鹽又不健康的食品就是香!
俞沅不勉強他,自己拆筷子,把竹筷子磨了一下才敢用。
他上班了以後也基本沒怎麼吃了,這味道還挺懷念。
柏應洲笑了笑接過筷子,“我沒說不喫。”
他看起來不像是有芥蒂的樣子。
俞沅就像是看鬼怪一樣看着他,看他這表情很容易猜到他在想什麼,柏應洲搖頭笑道:“我也沒到成仙的地步。”
“老闆你以前喫過這些嗎,就是小時候。”俞沅擡頭問他,一邊呼着熱氣。
柏應洲取下被水霧蒙上一層的眼鏡,視線掃向他,只是搖了搖頭。
俞沅有些憐憫地感嘆道:“你們的生活也挺無聊的。”
說完以後又開始反省自己,共情資本家是不幸的開始,不用心疼有錢人,人家去遊艇豪擲千金的時候說不定還鄙視他們呢。
柏應洲沒有回答他,只是笑了笑。
兩個人坐着小板凳在路邊喫烤串這事,是他從來沒有體驗過的。
柏應洲四周環顧,“怎麼找到這地方的?”
俞沅咬了口豆腐泡,高傲地仰起臉,認真分析:“找到一所學校,然後再以他爲中心在方圓十里找,多的是這種攤子,而且這些攤子纔是性價比最高的。”
專業。
什麼叫經驗?
腦袋都仰到天上去了,像是一隻驕傲的公雞踩着清晨時分打鳴。
柏應洲放下筷子,撐着下頜道:“把你丟進裏面也沒什麼違和感。”
俞沅把這當成是誇獎了,“謝謝,人年輕沒辦法。”
嘆了口氣後,俞沅繼續誇誇其談,“其實還是心態年輕,不計較太多就會開心很多。”
柏應洲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移開目光,“應該有很多人會羨慕你。”
也包括他。
好像要下雨的天,地表格外悶熱。
果不其然,不一會就開始下起了小雨。
攤主連忙支起避雨的棚子。但是由於沒有其他棚子了,在外面喫東西的客人就倒了黴了。
還剩一點就喫完了,俞沅本來想把陣地挪到大棚子裏面,但是蓋不住雨太大了,決定放棄剩下的這些。
攤主熱情地讓他們快走,表示這可不是小雨。
俞沅也警覺道:“快跑,這雨不像是短時間內能停的樣子!”
裏面不能停車,車就停在了巷子外面,正常來說需要走一段不短的小路才能到,雨下得越大與他們而言越麻煩。
柏應洲還沒說話,就被俞沅拉着手跑了起來。
“……”
突然下大的雨讓路上沒傘的家長也牽着小孩跑了起來,本還幽靜的時間像是被施加了一個咒語,一切都開始加速。
雨滴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在,隨着風起雨勢也開始加大,都飄起了一陣水霧。
俞沅跑着跑着突然哈哈笑了起來,柏應洲問他:“笑什麼?”
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把眼睛砸得難以睜開,俞沅還是艱難地擡頭道:“我在想有傘的人看我們是不是像傻子一樣。”
還是跑得很快的傻子。
路上也有很多跟他們一樣人,但是都是一臉晦氣的樣子,像是俞沅這樣想還能笑得出來的,估計只有他一個。
俞沅的笑聲還在他的耳邊立體環繞循環。
“跑這麼快小心摔跤。”柏應洲無奈地道。
他正被俞沅拉着手牽在身後,雨滴落下來瀰漫出涼意,只有握着的手心觸碰得到溫度。
俞沅一馬當先,“沒事,我帶着你走!”
柏應洲不看自己也知道自己有多狼狽,在別人眼裏有多可笑。本來他有一萬種方法可以整潔地、體面地回到家裏,可是他心甘情願地被俞沅牽着在雨中奔跑,和他一起幼稚。
他甚至希望這一段路可以再長一點。
“俞沅,帶我走吧。”
帶我走吧。
他的聲音被大雨打散在風中,俞沅卻捕捉到了。
俞沅大聲迴應:“哈?不正帶你跑着呢嗎,被淋傻了?”
柏應洲被他的樣子逗笑了。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原來可以這麼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