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柯溫和且嚴肅地說:“你胃不好,少喝酒。”
語畢,房間再次安靜了下來,灰暗又壓抑。
好幾分鐘過去,周漾才忽然開口。
“沈一柯……”
他低啞的嗓音輕輕地喚着他的名字。
“嗯。”沈一柯溫聲應着。
周漾並未再說話,背靠着沙發,仰着頭,手臂搭在雙眼處,眼淚從眼角滑落。
即便房間昏暗,沈一柯也瞥見了淚光。
但他別過眼,刻意沒去看他。
快一個小時過去,沈一柯感覺周漾的情緒稍微穩定後,緩緩開口:“喫點水果吧。”
周漾終於放下手臂,隨便抹了把眼淚,去開了燈。
沈一柯看他朝洗手間走去,大抵是清理淚痕,於是體貼道:“你喫着,我鍋裏燉了排骨,我過去看一下。燉好了,給你發消息,你直接過來這邊喫飯吧。”
說完他便起身過去了。
七點過,沈一柯剛給周漾發完消息就聽到敲門聲。
沈一柯將碗筷放在桌上後,就快步過去開了門。
除了巴掌印,周漾現在看起來和平常無異。
這是周漾第一次過來沈一柯這邊,相比他凌亂的狗窩,沈一柯的家整潔明亮,房間裏還瀰漫着淡淡迷迭香的味道。
“你要是個女的,說不定我就追你了。”
餐桌上,看着色香味俱佳的菜餚,周漾忍不住開了個玩笑。
沈一柯不在意地笑了笑:“你是不是要反過來噁心我了?”
周漾輕挑眉梢不再言語。
用過餐後,沈一柯又道:“雨好像停了,出去走走吧。”
周漾沒吱聲,但跟着他一同出去了。
忻城沿江,忻城一中和江就隔了兩條街道,兩人朝江邊走去。
雨雖然沒下了,但溫度卻更低了。
風吹過臉頰明顯感覺到寒氣逼人。
沈一柯卻在這個時候說:“周漾,這兩天我們去騎單車吧,環忻城一圈。”
周漾看他那張吹彈可破的臉,眼底的懷疑之色毫不掩飾:“你不要臉了?”
沈一柯愣住,知道你要面子,但不至於偶像包袱這麼重吧?
“騎單車很丟臉嗎?”
“……”周漾無語,“我是說風很大,這幾天又這麼冷。”
“那沒事,風大才更清醒,才更刺激。”
周漾看他的眼神微微變化:“你玩得還挺花。”
沈一柯不明所以地問他緣由,周漾卻不回答。
翌日,兩人便按照約定租了兩輛自行車去騎行了。
周漾一直騎得很快,跟不要命似的,沈一柯知道他在發泄,再加上走的非機動車道,所以也並沒有阻攔他,只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沈一柯說得沒錯,風大才更清醒,雨夾雪的天氣才更刺激。周漾的情緒得到了發泄,整個人輕鬆了很多。
但周漾覺得自己變得有點奇怪,他故意使壞,騎得飛快,想要甩掉沈一柯,可又總是忍不住回頭看他,每每看到沈一柯就在不遠處,又莫名感到心安。
週日晚上,周漾又帶着沈一柯去喫羊肉粉了。
餐桌上,周漾說:“看不出來,你體力還挺好的。”
“和你比還是差遠了。”在周漾面前,他總是刻意表現得低他一頭。
周漾就喫這一套。
“對了,你和阮怡現在怎麼樣了?”沈一柯問。
周漾聞言一頓,略有些不耐煩地說:“你不覺得你爲阮怡做這麼多很傻嗎?她是個同啊。”
沈一柯愣了一下,隨即笑道:“就隨口一問。”
“舔狗。”周漾睨了他一眼,“更煩了,那個小太妹好像發現這其中的貓膩了,隔三差五就拉我過去裝一把,煩死了。不過小太妹倒是沒怎麼找我麻煩了,可能是終於意識到找我沒用。”
沈一柯沒吭聲。因爲小太妹沒去找他,是因爲讓他給攔住了。
回租房的路上,周漾忍不住問:“你能說說你到底喜歡阮怡什麼嗎?膚白貌美,成績好,性格……性格倒沒別人說的那麼好。”
沈一柯駐足:“我也想問問你,怎麼就篤定我喜歡阮怡了?”
周漾聞言懵了幾秒,隨即皺眉:“你不喜歡她,你接近我幹嘛?”
沈一柯笑:“只是覺得你人不錯而已。”
“你嘲諷我?”
沈一柯:“沒有。”
“那你說說我哪裏不錯了。”
沈一柯思量片刻後回道:“溫柔善良,重情重義,堅強,責任感強,共情能力強……”
周漾嘴角抽抽:“你是在說你自己吧?”
“是你。”
說的的確是你啊,周漾。
“呵。”周漾冷笑,“懶得聽你瞎掰扯。”
兩人繼續往前走着,各自翻看着手機。
沈一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又問:“聽說你以前每週換個女朋友,是真事?”
周漾斜了他一眼:“原來你是奔着我那幾百號前任來的?”
“……”沈一柯不再解釋。
“那要讓你失望了。”周漾將手機塞回口袋,與他侃侃道來,“她們自己湊過來的,有的人都不認識,莫明奇妙被捆綁cp,我們學校抓早戀很嚴,就拍到你們倆在一起看起來很親密就直接貼標籤了。”
“後來有人直接拿照片舉報,稍微會p一點就行了然後就……”
最開始周漾還會管,但後來越來越多這種事,周漾就不管了。甚至很多女生以在廣播裏聽到周漾和自己的名字爲榮,她們都是自己準備好照片,自己檢舉自己,那時候還不用本人親自過去念檢討,她們就提前寫好檢討,然後一併交過去。
和阮怡的事鬧大了,周漾本人去廣播裏唸了次檢討後,這風氣就消弭了不少。
“林老師知道嗎?”沈一柯問。
“半信半疑吧,畢竟我也不是什麼好貨。”
“你是好huo……好人。”沈一柯堅定道。
“別,我可不想做什麼好人。幹不來活菩薩這門差事。”
沈一柯但笑不語。
兩週後,一月中旬。
期末了。
忻城飛着小雪。
今天沈一柯得到消息,周漾的奶奶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