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城啊,回你爸媽那兒啊。你過來兩個多月還沒回去過吧?”
沈一柯頓了一下,看向遠方:“你要想讓我走,我現在就可以回去。”
“……”周漾嘴角抽抽,“都說了說話不要太基。怎麼什麼事都能和我扯上關係,你要回去就回去啊,這話說得就好像是因爲我留你,你才留……嘶。”
他忽然發覺自己又透露了什麼不得了的信息,不由得閉眼別過臉倒吸一口冷氣。
隨即故作大方掩飾道:“你要是不想回去,我也允許你跟着我。”
“謝謝。周漾你真是個好人。”沈一柯淺笑。
“……”周漾斜了他一眼,“神經病。”
連着上了三天網後,那天補過覺後的傍晚,周漾忽然發消息過來:[你有什麼愛好?]
[嗯?怎麼忽然問這個?]
沈一柯並未直接回答,一方面他不知道周漾有什麼目的,另一方面確實也不知道自己有什麼愛好。
[你都陪我打了三天遊戲,我好歹也得陪你玩點你喜歡的東西吧?]
[你還挺客氣。]沈一柯笑着。
[就問一次,不回答就沒了。]
於是沈一柯認真想了想,回道:[那你陪我去趟鹿洲公園吧。]
到那邊,漫步一圈後。
周漾忽然問:“這個公園離學校那麼遠,又沒什麼好玩的,也不是景點,你爲什麼要過來?”
沈一柯垂眸看向石子路上各種紋路。
他緩緩道:其實我小時候住這邊,後來才搬去湘城的。”
“我剛還在想,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公園,你轉過來才兩個多月怎麼知道的。原來是來找回憶的啊。”
沈一柯笑:“以前我媽經常傍晚帶我來這兒遛彎,我喜歡躲在這邊上的竹林後,看她找不到我着急的樣子,我就忍不住笑。”
“看不出來你小時候還挺皮的。”
“你呢,你小時候都幹什麼了?”
周漾想了想回道:“彈彈鋼琴,看看書認認字。”
沈一柯似笑非笑道:“如果你媽沒走,你現在一定是個才華橫溢魅力十足的矜貴少爺吧?”
周漾皺眉,點了根菸:“我發現你今天哪壺不開提哪壺。”
沈一柯並未辯解,溫聲道:“我希望你能往前看。”
“你自己不也沒往前看嗎?”周漾懟道,“快過年了也不回去,怪你爸媽吧?”
“多少有點叛逆。”沈一柯故作輕鬆道。
周漾輕挑眉梢,嗤笑一聲:“你和我談叛逆?”
在周漾看來,沈一柯妥妥的別人家的孩子。
“你這就是和家裏人鬧小孩子脾氣,該叛逆的是你弟,你是被偏心的那個,你叛逆什麼?”
沈一柯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側過臉看向周漾:“或許我是被迫接受呢?”
周漾橫了他一眼:“身在福中不知福。”
沈一柯眉眼彎彎:“林老師對你那麼好,你不也不領情?”
“那不一樣。”
沈一柯看向前方,忽然語重心長道:“一樣的。”
“因爲放不下某件事,往後的彌補都是勉強。就像是牆上有個洞,你以爲只要拿副畫掛上蓋住它就好了,但你和牆都知道,那個洞一直在。”
周漾說罷,快步往前走,而沈一柯卻停在原地。
周漾知道,沈一柯口中那面牆,就是自己。
而林沁雯就是那個不停拿相框蓋洞的人。
那天周漾回頭才發現,沈一柯沒跟上來。
打開手機,纔看到沈一柯給他發的消息:[周漾你說得對,我該回去看看他們了。]
周漾以爲沈一柯回湘城了,因爲他話說得太重了,所以招呼都不跟他打一聲就走了。
他覺得自己該打個電話道個歉,但想想又覺得自己說得沒什麼問題,便又拋之腦後了。
翌日,林沁雯把他接回去了。
說是小年了,該回去給他母親和他那素未蒙面的外公燒點紙了。
去祭拜林露婉時,墓前的白百合吸引了兩人的注意,林露婉先一步上前去,拿起了那捧百合。
“看來周朗生現在日子過得很不錯,連我媽對百合過敏都給忘了。”周漾冷諷後走過去,將黃玫瑰放在了墓前。
林沁雯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消消氣後道:“跟你媽說點什麼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個唯物主義者,哪年不是你在那兒說我在旁邊看着?”
“唉,”林沁雯無奈地嘆了口氣,“唯物主義者也會想媽媽的。”
周漾心底某處一暖,彆扭地別過頭:“往年沒見你說話這麼肉麻。”
“我出去打個電話,給你們倆一個獨處的機會。”
林沁雯說完,朝大門口走去。
周漾總感覺今天林沁雯怪怪的,怪神叨的。但他的確很久沒有和母親說過話了,因爲他是個不折不扣的唯物主義者。
“媽,好久不見。”但今天他試着去當一個信徒。
他半跪在墓碑前,凝視着碑上的黑白照。
照片上的女人美麗溫婉,嘴角永遠勾着一個好看的弧度,周漾不由得想起母親教他插花、陪他練琴時,也總是這般溫柔地注視着他。
他們說你會在天上看着我,可我一直都知道他們是在騙我。
我再也沒插過花,琴也彈不好,讀書也不行,你要是真看得見,又怎麼會無動於衷?
其實有時候想想,你看不見纔好。看不見就不知道你愛的那個狗男人轉眼就娶了別的女人了……看不見就不知道你走後,他們都若無其事,所有人都忘記你,過得幸福美滿了。
他們都說那是你的願望,可我怎麼那麼不信呢。媽媽是個大度的人,可不是大冤種啊……所以,我怎麼能原諒他們?
……
小姨有和你說過吧,我連奶奶最後一面都沒去看。他們都說我薄情,你呢,你會不會誇我幹得漂亮?
開個玩笑,你肯定不會,你那麼善良,你肯定怪我吧,怪我這麼小氣。
……
分享一件高興的事吧,媽,我遇見了一個人,應該算是一個不錯的朋友吧。
他也喜歡喫糖,兜裏隨時都能掏出幾顆來。
你以前總是擔心我糖喫多了蛀牙,就騙我說,男孩子喜歡喫糖會被笑娘娘腔,嚇得我沒敢多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