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遲早要走的，早兩天也沒關係吧，做人還是不要太貪心了。
這麼想着，沈一柯用自己手機給林沁雯打了電話，他說：“等他過去，告訴他真相吧。讓他來選擇。”
“既然決定告訴他了，爲什麼不你自己坦白？”
沈一柯沉默半晌，才溫聲道：“誰會忍心親手傷害自己喜歡的人呢？”
林沁雯頓了兩秒後回道：“好，我尊重你的選擇。”
傍晚四五點，周漾終於醒了。
沈一柯捧着筆記本坐在沙發上，見他醒了，便把筆記本放在了桌面，去廚房看了看粥。
而周漾順勢坐了過來，坐在他的電腦前。
大概是酒還沒醒透徹，他大着膽子查起了沈一柯的電腦，他看到了一個文件夾名爲[y]，好奇心驅使他點了進去，裏面有幾十上百個心理素材，還有幾十上百本心理書籍，最末尾是一個文檔，他點進文檔。
看到了所謂的贖罪計劃。
1靠近他，慢慢走進他的生活，獲取他的信任
2引導他傾訴，然後寬慰他，讓他慢慢釋懷
3讓他認識到自己的優點，學會接納自己熱愛生活
……
可惡，看到這種東西，周漾生氣的居然是，上面沒有一條是勾引他愛上他的。所以沈一柯真的一直都只想救贖他溫暖他，從沒想過掰彎他，真是他沒抗住誘惑。
草。
沈一柯出來了，端着那碗粥。
“看到了？”他明知故問道。
周漾笑了笑，陰陽怪氣道：“辛苦你了。”
沈一柯沒接話，放下粥後，面色自然地說：“剛纔林老師來電話了，她說讓你醒來去趟她那裏。”
“知道了。”
周漾應了聲，然後喝了那碗粥，又去洗了個澡，換好衣服準備出門時，忽然想起什麼，又回臥室，從抽屜裏拿出了一副手銬和腳鐐，還有帶鐵鏈的項圈。
“你要給我戴？”沈一柯又震驚又好笑地看着他。
“不放心。”他說着就給銬上了。
沈一柯雖然覺得彆扭，但全程並沒反抗過。
“雖然可能有點侮辱人格，但是我也沒辦法，你就忍忍吧。我會很快回來的。”周漾說完，便轉身離去。
沈一柯啼笑皆非地看着他離開，隨着他的背影消失，臉上的笑也逐漸消失。
很快，他就會回來，回來放他走了。
他的心好像有點痛，原來他還是有感情的，莫名地有點欣慰。
就是有點太痛了，比被幾十條毒蛇咬還痛，比5cm長的針扎進腦門還痛，比四肢被強行擰斷還痛，比不打麻藥被解剖還痛……
可那一刻都還沒到來呢。
他略有些頹廢地靠着沙發坐在地上，點開雲端的一段音頻，試圖緩解疼痛。
“寶貝兒，我想你了，你有沒有想我啊？”
“我不是你的寶貝。”
“你就是我的寶貝～”
“寶貝，我真的好喜歡你啊～”
“寶貝也喜歡你。”
……
“寶貝，等我啊，我馬上回家找你。”
沈一柯輕聲回道：“好。”
這次我等你，我等你回家。
他的嘴角揚起好看的弧度，眼角也依舊噙着溫和的笑，只是那雙眸子裏看不到一點希望了。
到林沁雯公寓已經六點了。
林沁雯家裏一團亂，跟被打劫了似的。
周漾問她怎麼了，她說：“自己發瘋。”
周漾沒再說話，他感覺到林沁雯情緒不對勁，曾經見過她發病的樣子，現在這場面相比而言不算嚴重。
但他還是有些意外，他以爲和陳巍在一起後，林沁雯的病該好得差不多了。
林沁雯帶他去樓下餐廳吃了飯，然後開車帶他去了林露婉的墓地，這一次是空手而來。
到那裏已經七點過了，太陽下了山，但天邊還有一點殘紅。
林沁雯忽然跪下，並且叫周漾也跪下。
是說他喜歡男人的事吧，周漾苦澀地笑了笑跟着跪下了。
他半開玩笑道：“要跟我媽打小報告了？”
林沁雯眸色清冷地望向他，輕啓脣問：“還記得那兩束百合嗎？”
周漾聞言蹙眉：“周朗生送的那兩次？”
“不是他，是沈一柯。”
周漾頓了一下，“沈一柯怎麼知道我媽的墓地？我沒告訴過他啊。”
“他是秦氏夫婦的兒子。”
秦氏，周漾腦海裏閃過一道光，又浮現出那對在法庭上求饒的夫婦……原來是這樣啊。
那一瞬，周漾似乎想笑，但卻一臉苦相，心臟像是被一隻強有力的手猛地給攥緊，一頓一頓的，沉悶地抽痛起來，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了下來，他無措地將頭磕在地上，許久沒再擡起來。
林沁雯的歉詞隨風入耳，“姐，我來認錯領罰了。是我沒照顧好周漾，沒教好他，讓他誤入歧途，還和仇人的孩子勾搭在一起……”
“啪——”
“啪——”
連着兩聲響亮的巴掌聲嚇得周漾趕緊抱住了她。
“姨，你沒錯，不是你的錯。我的錯。怪我。”
“你打我，別打自己。”
“我的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他不停地說着這三個字。
林沁雯的眼淚也跟着滑落：“周漾，回頭吧，我們該及時止損了。”
周漾沒吭聲，沒點頭也沒搖頭。
“周漾，還要堅持嗎？哪怕他是仇人的兒子？當着你母親的面，你告訴我，你還要和他攪和在一起嗎？”
林沁雯的逼問壓在周漾的心上，快要喘息不過來，他顫顫巍巍地深吸了一口氣，又捂住胸口，對着地板大張着嘴，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只有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掉。
腦海裏浮現出十年前的畫面。那年夏天，所有人都攔着他不讓他靠近林露婉的屍塊，可他其實已經聞到了腐爛的臭味，林露婉那麼溫柔善良的一個人，只剩下幾塊屍骨，其他的都被打碎衝進下水道了，唯一能證明那是她身份的只有dna……可就是這樣的鑑定方式讓他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爲什麼這樣噁心的事要和沈一柯扯上關係？
“啊…啊…”終於能發聲了，可他像是啞了，只有發出啊啊啊的字眼。
沈一柯，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你明明是我的光，明明是拉我上岸的神啊……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知道，你是來救我的，我也感受到了。
你看，我爬出泥潭，跟你上岸了。可怎麼現在我好像被扔進了深淵……光沒了，愛也沒了，我錯得離譜。
我真的錯得離譜，我居然還是捨不得你。
林沁雯看他這個樣子，本就悲痛的心更痛苦了。她沒再逼問周漾，事情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她相信她帶出來的孩子應該做得出選擇。
天色越來越暗，墓地開始有些陰森森的了，他們倆此刻的狀態與魑魅魍魎並無太大差別。
再回到別墅已經夜裏12點了，因爲周漾並沒有直接回來，他又去喝酒了。下午才喝了酒，晚上又喝酒，聞到他那一身酒氣，沈一柯眉心蹙了又蹙。
但現在周漾還是有幾分清醒的。他抓起鏈着沈一柯脖子上項圈的鐵鏈，往跟前一拽，然後吻上了沈一柯的脣，帶着極強的侵略性，最後卻狠狠地咬了下去。
看着他脣上的鮮血，周漾問：“疼嗎？”
沈一柯搖了搖頭，眼角噙着笑，溫聲道：“不疼。”
“呵~”周漾空洞地冷笑了兩聲，又發瘋似的咬了他的耳朵，他的鎖骨，他全身上下都遍佈了他的牙印，周漾咬得很重，不少地方都出血了。
最後，他自嘲般問：“我是不是很像狗？”
沈一柯依舊搖頭：“不，你比狗咬得輕多了。”
你是小綿羊，可愛、溫柔的小綿羊。
周漾聞言眼淚再也忍不住涌了上來，昏暗的房間裏，他的眼淚晶瑩剔透折射着窗外照進來的那點月光，顯得有些悽美。
我tm就是狗，一條不要臉追着你舔的哈巴狗。
他最後問：“你到底愛不愛我？”
沈一柯還是搖頭：“不愛。”
沉默良久，周漾含着淚花冷笑：“行。那我們不談愛了。”
原來那個叫鯊魚(shake)的老外說的是真的，沈一柯沒有感情，他像是一臺設定好“對他好”的機器，和沈一柯談感情，真的好累。
“你不是來贖罪的嗎？我現在給你機會，贖完你就可以滾了。”他的聲音沙啞中還帶着些許破碎感，語氣冰冷至極。
“先跪下。”
沈一柯聽話地跪在了他面前，安靜的房間裏，他身上的鐐銬出奇的響。
周漾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審視着他。
先前的纏綿讓此刻的沈一柯衣衫襤褸，一身在黑夜裏也依舊明顯得有些可怕的牙印，身上還戴着鐐銬像條狗似的被拴在柱子上。
按理說這樣一個人應該是狼狽不堪、低賤羞恥、毫無尊嚴的，可沈一柯他看起來還是那麼冰清玉潔那麼不染世俗，他的氣質和魅力依舊深深地吸引他。
可，他不屬於他，再也不可能屬於他了。
那就摧毀吧，摧毀他的冰清玉潔，摧毀他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