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漾,你中邪了啊?”安葉姝看着直掉眼淚的周漾,又看了眼沒掉眼淚了但眼睛依舊潤溼的沈一柯。

    “不是,你們倆怎麼了?看得我很害怕啊……”

    安葉姝是真的有點害怕,莫名地又跟着鼻頭一酸,眼眶一紅,驀地眼淚就掉了下來。感覺今晚怎麼都神經兮兮的啊。

    最後是沈一柯最先冷靜下來,“安葉姝,你上去吧。我和周漾說點話。”

    安葉姝聞言吸了吸鼻子又上了樓。

    安葉姝走後,沈一柯在周漾身旁坐下,動作溫柔地環住他,柔聲道:“說說吧,到底怎麼了?”

    周漾含着淚光笑着對沈一柯說,“yk,你不娘。你一點都不娘。”

    “你反射弧這麼長嗎?”沈一柯嘴角微彎,語氣依舊輕柔。

    周漾不再說話,將頭埋進他的頸窩。

    沈一柯擡手輕撫他的後腦勺,“對不起,咩咩,我那時候不該走的。”

    “不用說對不起,你沒有對不起我,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是這個世界對不起你。”

    沈一柯無力地笑了笑,“你現在越來越愛模仿我說話了,一點都不乖。”

    “yk,我不僅不乖,還很脆弱,我是個小可憐,沒有yk在,我都活不了……所以yk你要好好活着,要保護好自己,不然我也會死掉的。”

    沈一柯無聲嘆息道:“會的。我會陪你一起好好活着,我還會給你建造一個家庭美滿、喫喝不愁、高朋滿座的烏托邦,我還要治好你的各種病,讓你不再胃疼,不再厭食嘔吐,讓你重新喫到甜味……還有很多很多,那麼多事等着我去做,我肯定會保護好自己的。”

    他說着,懷裏的人又啜泣起來。

    周漾哭着點頭,“嗯,我們會越來越好的。”

    “所以咩咩,到底怎麼了?怎麼忽然這麼痛苦?”

    周漾擡起頭,抹去眼淚,“就胡思亂想吧,想到一些不太開心的事。想到黎興川、想到阮怡、想到周沅,你也知道,我就這麼幾個朋友。”

    “咩咩,阮怡的事不怪你。”沈一柯溫聲安撫道。

    “怎麼能不怪我呢?”周漾冷哼一聲,“要不是我,怎麼會有人對付她們?”

    “咩咩,其實你爺爺說的不全是真的。”沈一柯遲疑道,“有些事是因爲你,但有些事是他強加在你身上的,他就是想看你活在自責、痛苦中……”

    周漾面色凝重地看着眼前的人,“你上次和他談的就是這些?”

    沈一柯沒否認,“總之,阮怡的事不是因爲你。那是藍染自作主張,然後銀涼又順水推舟的結果。和你和周家都沒有關係,明白嗎?所以不要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沈一柯,你是在安慰我嗎?”周漾說完,眼淚又掉了下來。

    “這是真的。”

    沈一柯說罷,溫柔地吻上了他的脣,蜻蜓點水。

    深夜,周漾也沒能睡着。

    滿腦子都是那個尖叫的小男孩,他不敢想象沈家人把這些視頻作爲生日禮物是何居心,不敢想象沈一柯那些年是怎麼過來的。

    身邊的人似乎也知道他沒睡,原本平躺着的人,緩緩側過身來摟住了他,溫聲道:“睡吧,你天亮還要去複診呢。”

    周漾望着天花板,輕聲喃喃道:“yk,你都回來了,我還是覺得活着好累,是不是太不知足了?”

    沈一柯聞言心臟有些沉悶,沉默了半晌才放柔了聲道:“咩咩,明天看完病,我帶你去見一個人吧。”

    咩咩,你不是不知足,你只是病了。對不起,讓你病得這麼嚴重。

    “好。”周漾淡淡地應道。

    見誰都不重要,他不是太好奇,只是沈一柯讓他見,他就去見好了。

    他這個人到底還是太脆弱了,不知道什麼時候纔有勇氣再插上那個u盤,纔有勇氣看完那些視頻,纔有勇氣抱住沈一柯說:你的過去我都知道了,現在我們一起放下過去,一起往前走,一起建烏托邦,我不會再讓你疼讓你苦了。

    事實上,這一整晚周漾都沒睡着,沈一柯也沒睡着,兩人安靜地躺到了7:00,然後起牀洗漱、用餐,像平時一樣開啓新的一天。

    這一晚好像什麼也沒變,可好像又什麼都變了。

    心理科室裏,醫生問了周漾的情況,說了些專業術語,然後開了些專用藥。

    “外面那位是你朋友吧?”戴着黑框眼鏡約莫四十來歲的男醫生問道。

    周漾輕點了一下頭,然後又聽醫生說:“他在線上跟我說過你喫甜食都是苦味這事,你剛爲什麼不說?“

    周漾頓了一下,“我覺得都是心理障礙,沒什麼好說的。”

    “麻煩的就是你們這些自以爲是的病人。我們這是心理科,治的就是心理疾病。”

    “說說吧,什麼時候開始亦或者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出現那種症狀的?”醫生道。

    周漾回想了一下,“一個特別喜歡的人走了,我親手趕走的。當時就覺得這輩子都不會再見到了,感覺這段關係徹底斷了,很絕望,產生了應激反應。”

    他儘量說得不帶情緒,可即便過去那麼久了,沈一柯也回來了,再提起這些,他的心臟還是抽痛得厲害。

    “然後呢,接着說。”醫生在紙上寫着什麼,又擡眸看向他。

    “那個人以前特別喜歡給我喫糖,每次我一難過、一不高興,他總能掏出幾顆糖來……”

    以前那些畫面涌入腦海,周漾不自覺地模糊了雙眼,“現在明明他就在身邊,可我總感覺有些東西回不去了。總感覺好像錯過了很多很多……喜歡上他後的每一天,我恨不得每件事都和他分享,恨不得他把每件事都告訴我,我們一起度過每一天,誰也不要錯過誰的任何事……可偏偏錯過了很多很多。”

    “我愛了他9年多,可朝夕相處的日子只有半年多,其他的九年,我一點他的消息都沒有……我甚至一度覺得我這輩子都不會再有他的消息,那段日子太難熬了……後來又發生了太多事,總之熬到現在,我發現生活好像怎麼都回不了甘了,我對太多事物產生了畏懼。很多事情哪怕都解釋清楚了,哪怕都彌補上了,哪怕現在都很美好,這個人也還是那麼美好,可越美好,我越覺得遺憾。”

    “我沒想怪誰,我真的只是覺得太遺憾了……遺憾我們沒有看到那場煙花,遺憾因爲我那年生日的一句絕交,他再也沒給我過過生日……我們明明互相喜歡的啊,我以爲只要互相喜歡,那些事都很簡單的,可到我這兒怎麼就這麼難……”

    “醫生,我是不是說太多了?”

    他心中的痛苦彷彿呼之欲出,可怎麼也說不完,道不盡。

    原本面色冷漠的醫生,臉色柔和了些許。

    “你還有5分鐘的時間可以繼續說。”

    周漾聞言搖了搖頭,整理好情緒,平和道:“不說了,說到底是我太貪心了。明明他也活得那麼痛苦,我就偏偏記得自己苦了。”

    醫生又寫下了什麼,然後道:“去拿藥吧。”

    周漾接過身份證,出了科室。

    但卻並未在門外看到沈一柯人,他四下望了望,纔看到沈一柯從走廊盡頭的洗手間走出來。那一刻他才忽然想起自己脖子上掛着的十字架上是有竊聽器的,所以那些話沈一柯都聽到了。

    是他疏忽了。

    沈一柯面色如常,依舊一臉溫和,可週漾知道他聽到了。有點煩,yk也很痛苦啊,他不該去給他添堵。

    兩人默不吭聲地去打印了藥品清單,然後去窗口取了藥,之後又去吃了午餐。

    午餐,周漾不是太有胃口,喫得不多,沈一柯也沒勉強他。

    後來沈一柯開了間鐘點房,他說:“睡一會兒吧,昨晚一夜沒睡。”

    周漾躺在被窩裏,問:“爲什麼不回家睡?”

    沈一柯淺笑道:“我們還沒開過房。”

    周漾聞言一笑,“也是。”

    兩人都困了,睡了兩個小時。

    沈一柯先醒過來,醒過來出去接了個電話,大概說了得半個小時吧,再回來便看到周漾站在窗口抽菸。

    他們又回到牀上纏綿了一會兒。

    大概下午四點了,沈一柯說:“走吧,帶你去見一個人。”

    周漾笑了笑,“我還以爲你忘了。”

    沈一柯溫聲道:“咩咩,我記憶力很好,我什麼都沒忘。”不想忘的,想忘的,都沒忘。

    那一刻,周漾笑着笑着眼淚又沒出息地涌了上來。他吸了吸鼻子,趕緊又收回了淚意。

    上車後,沈一柯給邵文軒打了電話,“30分鐘後,我來接你。”

    電話掛斷後,周漾輕笑,“是去見邵文軒啊。”

    沈一柯沒應聲。

    半個小時後,他們在邵文軒家門口接走了他人。

    邵文軒上車後,周漾依舊有些不自在,他還是覺得自己對不起他。

    邵文軒卻和沈一柯說,“他願意見我了?”

    “他或許一直是願意的。”沈一柯溫聲回道,“但他受了很嚴重的傷,這兩年一直在治療。前段時間傷勢恢復得差不多了,但他還是不記得任何人。是我騙了你,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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