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周漾戛然而止，沈一柯追問道：“能不能有點什麼？”
周漾沒說話，安靜地走過去，又抱住了他。
“剛纔還氣勢洶洶的，怎麼忽然就這麼粘人了？”沈一柯嘴上這麼說，手已經反過去抱住了他。
周漾將頭埋進他的肩窩，低聲命令道：“別說話。”
“好~”沈一柯淺笑着，沒再說話。
周漾很想問問他以前那些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很想問問他現在想起還會不會很窒息……可他問不出口，他沒法去揭他的傷疤。只能這樣抱着他，試圖溫暖他。
除此之外，他還想對他說一聲對不起。
對不起，沒聽安排就跑出來，打破了你的計劃，讓你去地府走了一遭。對不起，因爲我的衝動，導致你失去了一位忠誠又天資卓絕的下屬。對不起，我曾經做過那些傷害你的事、說過那些傷害你的話。
可他知道，這一聲聲對不起沒有任何意義。沈一柯不會怪他的，他從不會怪他。
之後聽到沈一柯和邵文軒的對話，周漾便知道他猜對了，這個人不僅不怪他，還把理由都給他找好了。
下午，得知沈一柯醒來的消息後，黎興川和邵文軒也趕了過來。他們先後和沈一柯寒暄了幾句，然後黎興川就又和周漾出去聊了點公司的事。
病房裏只剩下邵文軒和沈一柯。
邵文軒似乎是覺得氛圍有些尷尬，拿起一個蘋果就打算給他削，沈一柯見狀笑了笑，先一步開口道，“你還沒跟他說過照片和背影的事吧？”
邵文軒頓了一下，又謙和地笑着，“今天是來看你的，就不要說我和他的事了。”
沈一柯微微擡眉，“看來你是有話要對我說？”
邵文軒道：“是因爲我們仨從小島上跑出來，纔打亂了你的計劃吧？”
沈一柯大概猜到他會說什麼了，搶先一步道：“不用道歉，你們沒錯。”
邵文軒啞然失笑，“連個道歉的機會都不給？”
沈一柯無奈輕笑，“不是不給。這事真不怪你們。是我太自以爲是了，是我對你們不夠信任，又沒有給夠你們安全感。會出這樣的事，只是因爲你們在意我，只是因爲他太愛我了而已。”
邵文軒被他弄得啼笑皆非：“大佬，能不能收斂一下光芒？而且怎麼說着說着就開始秀恩愛了？”
沈一柯但笑不語，他從來不覺得自己身上有光，他一直在借別人的光。
邵文軒削好那個蘋果朝他遞過去，他態度溫和地拒絕了，“給黎興川喫吧。”
邵文軒微蹙眉，似笑非笑道：“看來大佬很喜歡當紅娘啊~”
沈一柯聞言眸子微眯，嘴角上揚，開着玩笑：“畢竟你曾經也算我的情敵。你感情生活不穩定，我很不放心。”
邵文軒沒忍住笑出了聲，“我信了好吧。”
說罷，他自己啃了那個蘋果。
與此同時，門外兩個聽牆根的也進來了。
周漾對上沈一柯那雙笑意更濃的眸子，黎興川對上邵文軒那雙笑意收斂的眸子，前面兩人的眼神交匯快能拉絲了，而後面兩人很快各自別開了眼。
沒兩分鐘，童同過來提醒道：“先生，你需要休息了。”
這時，黎興川和邵文軒起身欲走。
三人迎面相逢。
童同看向邵文軒，面色淡然地說了句，“不要喫到太靠核的部分，有毒。”
邵文軒頓了一下，看了眼手上所剩不多的蘋果，又看向戴着半框眼鏡一副斯文敗類模樣的童同，禮貌地道了聲“謝謝提醒。”
正要繼續走時，卻發現黎興川和童同眼神交匯上了，不只是他注意到，整個房間的人都看着這兩人的眼神大戰。
兩人身高差不多，但是膚色一白一黑形成鮮明對比。對視了差不多五秒，黎興川當着衆人的面，奪過邵文軒手上那個果肉不多的蘋果，咬了下去，然後一言不發地拽着懵逼中的邵文軒走了。
兩人走後，童同看了眼病房裏的兩人，最後目光落在周漾身上，“周先生，跟我過來一下。”
說完，又對上沈一柯那雙忽然冰冷的眸子。
“先生，爲了你的身體着想，有些話我必須和周先生交代，請不要這麼看着我。”
走兩步的周漾聞言回頭看向沈一柯，那雙冰冷的眸子瞬間柔和了下來，他試探性地問：“那我過去了？”
沈一柯眉目溫柔地看着他，“去吧。”
大概五分鐘過去，周漾重新回到病房。
沈一柯看他面色微紅，不由得蹙眉，“他是調戲你了？”
沈一柯隱隱猜到說什麼了，笑道：“他是說我吧，又沒說你，你那麼羞幹嘛？”
“怎麼就沒說我了？！他問我昨晚給你弄了多少次，還問每一次多久，而且賊tm直接，我cao，要不是他是你的主治醫生，我都想揍人了……病人就沒一點隱私權的嗎？！”
沈一柯憋住笑，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氣啊，下次這類問題，我讓他直接問我就好了。”
周漾忿忿地瞪了他一眼，“你覺得這是能隨便說給別人聽的？”
沈一柯往牀邊挪了挪，抱住氣鼓鼓的人，“自然是不能隨便說。”
周漾情緒穩定後，沈一柯又道：“他還說什麼了？”
周漾沒回答問題，而是問道：“你想陪我過情人節嗎？四天後。”
沈一柯心底一軟，在他脖子處蹭了蹭，“想。”
“他說，你恢復挺好，這幾天節制點，情人節那天說不定可以出去走走……”
沈一柯眸子微眯，他管得確實有點多了。
這晚用過晚餐後，沈一柯把周漾支回去拿衣服了，周漾走後，他便把童同叫到了病房。
那雙美眸冰冷地望向他，“你要的數據，我可以給你，但我希望你不要干擾我的私生活。”
童同不卑不亢道：“要數據是爲了我和夭蘭。但作爲你的僕，我希望你保重身體。”
沈一柯沒再多說，只道：“以後有什麼事直接找我，不要再和周漾聯繫。”
“明白。”
沈一柯，“我這兩天就出院了。以後，你要進行新的實驗或新藥試用提前聯繫我。”
童同微蹙眉，語氣依舊平淡，“我的建議是再觀察一週。”
沈一柯淡漠地瞥了他一眼，“不需要。”
“我是醫生。你是我的病人。”童同語氣稍微強硬。
沈一柯語氣冰冷地糾正道：“我是你的實驗體，但是一個擁有絕對自由的實驗體。並且在這基礎上，我是你的主，你沒資格管我。明白嗎？”
“……明白。”
沈一柯語氣稍微平緩，“你今天是不是在邵文軒身上看到夭蘭的影子了？”
童同扶了扶眼鏡，“我知道他是誰的人，放心，我不會對他下手的。況且，我對夭蘭也沒那種心思，只是做了七年搭檔，喜歡那種默契度罷了。相比之下，我還是更關心我的實驗體。”
沈一柯的眸色再度變得幽暗冰冷，“把夭蘭那些實驗方案和藥劑測試做完，就結束。而且不管有沒有結束，你都只能在我身上做人體實驗，明白嗎？”
“明白。有你這個實驗體，夠我驕傲一輩子了。”
沈一柯面無表情道，“你可以滾了。”
童同退下後，沒多久周漾又回來了。
帶着他的換洗衣服，打算陪沈一柯在這兒住兩天。
夜裏，溫暖的被窩裏，沈一柯抱住背對他的人說，“我們明天就回去吧。”
周漾轉過身來，看着他，質疑道：“你這身體狀況能行嗎？童醫生同意了？”
“嗯，同意了。”沈一柯身子微微往下縮了一下，腦袋滑進被子裏，貼在周漾的胸膛。
周漾隱隱感覺到他的情緒有些低落，他輕輕摁住沈一柯的腦袋，溫聲道：“你在騙我對不對……你想離開，是因爲你不喜歡這個地方吧？”
沈一柯不知道周漾是怎麼看出來的，有點累，也不想去猜度，誠實地輕點頭。
“那好，我們明天就走。我會給你找最好的私人醫生，讓你在家裏就可以治好病……不用去任何你不喜歡的地方。”
被子裏那雙溫柔的眼眸裏此刻還夾雜着絲絲脆弱，他輕笑道：“醫生就不用找了。不換醫生。”
沒想到這麼多年後，他還會淪爲別人的實驗體，這算是他主動的吧，沒辦法，誰讓夭蘭把命都給他了。
他知道夭蘭那些實驗方案和藥不會危害他的生命安全，甚至可能是在調解他的體質，可他抗拒這件事的原因除了不想死外，更多的是因爲本身就懼怕“做實驗體”這件事。
但想想，他還能醒過來，那點代價算什麼？
“行吧，雖然這個童醫生是有點變態，但醫術也真的挺強的……確實挺難找到能頂替他的。”周漾道。
翌日，兩人簡單收拾了一下，便回了別墅。
離開那個地方後，沈一柯整個人輕鬆多了，臉上的笑也自然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