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好長一段時間,她都沒再去過那座醫院。

    不是怕被咬,而是怕真如阮怡母親所說,她加重了阮怡的病情。

    可好多天過去,她還是會忍不住半夜溜進去抱抱她,發病的阮怡總是不記得她,咬她、打她也不會記得,這樣應該不算見過吧。

    那段時間,她總是珠城呆四天,忻城呆三天。

    周漾每天守着沈一柯,沒人問她,她也沒主動和誰說過這些事,偶爾和周漾碰上面,也依舊笑嘻嘻的。周漾以爲,她倆真的有在慢慢變好,只是叮囑她出行把口罩、墨鏡戴好,別又讓人偷拍到。

    當初除了“同性戀”這一點,別的都一一澄清了,雖然安葉姝當初說要當個廢物,讓周漾養她一輩子,但後來周漾再提出要不要復出時,安葉姝還是點了頭。

    現在,她不能去做那個廢物了。

    她得讓阮怡知道,她不是那個要她安慰要她抱抱要她拖着才能往前走的人,讓她知道,她也可以安慰她,也可以做她的精神支柱。

    要不是阮怡偷偷藏了一把刀,她以爲她可以等到自己變得強大再慢慢走近她的。

    這晚,阮怡大概是準備結束自己的生命的。

    安葉姝照常溜進去給她鬆了綁,像個採花大盜似的抱着她睡,可阮怡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刀子,她就要朝自己脖子劃上去。

    安葉姝立馬鉗制住阮怡,這個動作僵持了好久,阮怡開始哭,但也不鬆開刀。

    安葉姝心疼地協商道:“你要真想傷人,傷我好不好?”

    見阮怡沒說話,她緩緩鬆開了手,然後把手腕放在她面前。

    但阮怡卻一直沒動手,看阮怡猶豫不決的樣子,安葉姝忍不住去親吻她,阮怡也放下了刀子,湊近她,開始親吻她的鎖骨、脖子,那一刻她的心動容得越發厲害了,她以爲阮怡即便神志不清,身體還是愛着她的,直到脖子傳來尖銳的疼痛。

    “啊!”

    草。好痛。她沒忍住尖叫了一聲。

    阮怡卻越來越用力了,像是要咬斷她的脖子一樣。

    她含着淚笑了起來,“怡寶,你殺了我吧。”

    太痛苦了,你殺了我吧。

    她親手將牀邊的刀再次遞到阮怡手上,這次阮怡接過刀,在她臉上、手上……所有裸露出來的地方劃了一刀又一刀,可偏偏每一刀都避開了要害。

    看吧,她還是捨不得殺她的。

    做完這些後,阮怡安靜了下來,但被安葉姝的尖叫聲引來了醫護人員依舊給阮怡注射了鎮定劑,並且聯繫了阮怡的父母。

    在阮怡父母趕來之前,安葉姝又倉皇逃走了。

    或許是因爲,阮怡沒想要她死吧,所以她也沒那麼想死了,她主動去了醫院找醫生包紮。

    安葉姝情緒穩定後,周漾又道:“要不要講一下,你和阮怡怎麼認識的?她都這種狀態了,居然還想着安慰你,還想着自己好起來再回來找你……你以前是不是救過她的命?”

    沈一柯不由得嘴角微揚,總感覺這人是在內涵他。

    安葉姝搖了搖頭,“我沒做什麼,我也不知道怡寶看上我哪點了……”

    她越說越沮喪。

    “我們是在同學的生日會上認識的,那個同學是我的班長,是怡寶的竹馬……當時他請了全班同學,我很怕這種人多的場合,可我又不想顯得不合羣,還是硬着頭皮去了……”

    那場宴會上,她一個人獨自縮在一個角落,不想被任何人看見,可還是被阮怡看見了。

    按照阮怡後來說的話,她對她一見鍾情了。可那時候安葉姝才初三,才14、5歲,她沒喜歡過人,更沒喜歡過女孩子,她單純得像張白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直的還是彎的。

    可阮怡知道,阮怡生來就是彎的,並且在那之前就交過女朋友,雖然外人一直以爲那只是閨蜜,她們甚至接過吻……沒人知道這個膚白貌美、雙商高的天子驕女是個同性戀。

    這樣一個女生中的天花板對她這張白紙充滿興趣,她怯懦的樣子引起了阮怡的保護欲。

    是阮怡主動追她的,在往後的日子裏,時常打着來找竹馬的名義來見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裏吸引到了阮怡,可阮怡於她而言就像一束光,被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喜歡、讚美本就是一件極其治癒的事情。

    阮怡說:“我們都是在扮演角色而已。你或許真的挺笨的,但你並不糟糕,並不膽小,並不怯懦,只是你扮演了這樣一個角色。你不敢去做很多事,因爲你還將自己禁錮在這個角色裏,跳出這個角色,你還有很多其他的選擇。”

    “今天,你就扮演一個勇敢的屠龍公主吧!你不是膽小鬼,你是屠龍公主。”

    “試着去表演別的角色吧,當你意識到自己是在表演時,那些傷害就只是落在你當時扮演的角色身上,而不是落在你身上。你保護了自己,同時也做了很多你想做不敢做的事。”

    “他們罵的、討厭的是那個角色,不是你,這樣想是不是就好很多了?”

    她受到的教育都是,讓她勇敢做自己,只有阮怡告訴她,去扮演別的角色,可以用別的角色保護自己,可以用別的角色來抵抗傷害。

    因爲在阮怡這裏感受到一次比一次濃郁的溫暖,所以她忍不住靠近她,跟她走。

    在知道她以前有過女朋友,還吻過別人後,忍不住喫醋,產生了很多以前從沒有的情緒……她不喜歡男生也不喜歡女生,她只喜歡阮怡而已。

    按理說,她纔是居於感情低位,離不開阮怡那個。可後來阮怡爲她做的一切,讓她安全感十足,讓她胸有成竹地覺得阮怡離不開她。

    在阮怡面前,她怎麼放肆都可以。

    阮怡會兇她,但絕不會允許別人兇她,其實阮怡兇起來一點也不嚇人,但她總會表現得被嚇到,好像這樣阮怡就不會離開她,她想做只怕阮怡的膽小鬼。

    只是現在,阮怡被她弄丟了。

    “原來你想做演員是因爲這啊,我說一個性格內向又膽小的人怎麼會想進娛樂圈……但不得不說,在扮演角色這一點上,你真的很棒。你很適合做演員。”周漾忽然中肯地評價道。

    “雖然我聽到你誇我,我很高興,但我真的笑不出來……”她仰着那張臉哭得梨花帶雨的,“她爲我做了很多很多,一個人緣好上天的美女學霸,在自己生日那天,不和自己朋友過生日,專門翹了晚自習,自己提着蛋糕,打車來找我過生日,而我卻還故意氣她,可是那天明明是她的生日啊……我真的,真的什麼也沒爲她做,傷她的心後,還給她惹來一大堆麻煩……”

    周漾一時間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她,的確這麼看起來好像是那麼回事,怪可惡的。

    沈一柯緩緩開口:“兩個人走在一起的確是需要相互付出的,但付出並沒有固定模式。阮怡在你這裏,獲得了她想要的情緒價值。可能是成就感,也可能是單純的看你開心,她就開心。她願意跟你在一起,心甘情願爲你付出,那你一定是給她帶去了什麼的,只是你自己不知道而已。”

    聽他說完,安葉姝的情緒稍微好了點。

    沈一柯注意到周漾的情緒有點一樣,便把他叫了出來。

    病房外的走廊上,兩位芝蘭玉樹般的男人走到封閉的窗口,靠牆站着。

    “剛一直沒問你,聽到阮怡那些症狀是不是想起你媽了?”沈一柯問。

    周漾頓了一下,“我媽沒這麼嚴重。”

    “你媽發病也傷害到過你吧?”

    周漾散漫地鼓了鼓腮幫子,又輕描淡寫道:“大多是語言上的。”

    “要抱抱嗎?”沈一柯敞開雙臂,看着他。

    周漾笑着抱了上去,不顧路過的醫護人員和患者的目光。

    他的下巴抵在沈一柯的肩上,“除了那條命,你有在我這裏獲取到別的價值嗎?”

    “我所有的情緒價值都和你有關,你不知道和你在一起,我有多快樂。”

    聽到沈一柯的話,周漾那張俊臉快要裝不下他的笑。

    良久兩人才有散開,看向窗外,灰濛濛的天色。

    周漾問:“她們倆的事,你有辦法嗎?”

    沈一柯微微搖頭,“我並不擅長解決情感問題。”

    周漾投來質疑的目光,輕挑眉梢,“你很擅長解決我的情感問題啊~”

    “這是最不擅長的事了。”

    學了很久,也琢磨了很久。

    十年啊,他學什麼東西學十年,還這麼爛?

    “是啊,我們柯柯那麼棒,最不擅長的事都做得這麼好~”

    沈一柯被他逗得啼笑皆非。他最近好像很愛撩他,還總是特別容易撩到他,擅長的人是他纔對吧。

    之後沈一柯和周漾又進了病房,和安葉姝說了,明天去看阮怡再回來和她講講對策的事便走了。

    這晚兩人沒再趕回去,在這邊訂了酒店。

    用過晚餐後,沒多轉悠,就回了酒店。

    才八點過,兩人就睡下了。

    因爲沈一柯臉色不好,周漾單方面和他約好不親不抱不搞事,可最後兩人還是從背對背變成,一起躺平,又面對面,然後順理成章地抱在一起,又順其自然地親上了。

    最後又心照不宣地繼續躺平。

    沈一柯望着天花板,忽然問:“你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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