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看,陸雲手中紙內一物不斷遊蕩,只因未得了陸雲允許,它也唯有在這方寸大小的紙張中打轉。
驢兒見狀,依舊是點着它那顆大腦袋。
陸雲見狀,心知信使有了,那就得着手寫份信了。
好在前世兒時學畫時,便被要求學習書法,好掌握手腕上的力道。
爲此,從小打下的基礎,他陸雲也能寫出一手不錯的毛筆字,當即右手執筆,拿出新的紙張,洋洋灑灑揮毫起來。
等把字跡晾乾,見信已然寫好,字跡還算工整,於是開口問道:“這信使和信都有了,接下來怎麼辦?”
驢子見狀,搖頭晃腦,口中叫喚半天,結果陸雲根本瞧不出此驢到底在比劃什麼。
此刻,陸雲暗自無奈:“唉……也怪我,妙染畫道境界不夠,不然用得着這般費事,直接畫只孫猴子,別說他小小城隍,就是地府閻羅也能給拘來!”
許是比劃的久了,毛驢無奈,它直接用嘴咬住陸雲手中兩份紙張。
見狀陸雲奇怪,但也隨這驢子意思把紙撒開。
再看這驢,口叼兩紙,四蹄踢踏作響,拔腿狂奔一轉眼便出了山坳沒了蹤影!
一旁女子,迷瞪雙眼,瞧着一人一驢,嘀嘀咕咕半天,也不明白眼前之人到底所爲何事。
但她也不敢妄自揣測,只能在心底暗自道了聲:“仙人做事,當真是高深莫測!”
而陸雲則是從袖中抽出備用紙張,看向女子緩緩說道:“餓了吧,剛好我也想喫點東西……”
另一處,瀾川鎮,此鎮名爲瀾川,寓意海納百川。
名字雖說大氣,卻也不過是幾萬人的小鎮。
就見一臨街鐵匠鋪後院處,叮叮噹噹聲不斷。
此刻,院中架起炭爐,熱火朝天!
一老一少,光着上身汗流浹背,那年長的虎背熊腰,四肢健壯。
身旁少年十五六歲,雖說身體還未長成,但也不難看出體格結實,是個幹活的能手。
就見,這少年郎,手中拿着火鉗,夾着燒紅的鐵塊立於牛角砧旁。
一旁大漢,舉起手中鐵錘,正掄圓了一錘錘砸下。
一個錘打下去,金鐵交鳴,牛角砧上的鐵塊便是火星四濺!
少年郎見狀,小心開口:“爹,要不你慢點,你這一錘錘太狠,我有點怕!”
“臭小子,你懂什麼,這砸鐵的手藝,講究的就是又快又猛,你看好了!”
說完,這人又是勢大力沉的一擊,看得身旁少年郎心驚膽戰,生怕自己父親手偏了砸中他的手。
緊接着,老鐵匠再次舉起鐵錘,正高舉過頭,待要砸下之時……
嘭!
一聲脆響,一隻大黑驢,踏破院門,直衝而入!
這一下,直驚得鐵匠胸口岔了氣,手中力道一個不穩,當即大叫:“兒,快躲!”
一聲巨響,一把鐵錘正直愣愣丟在少年郎方纔所站之處。
且看,躲在一邊的少年郎,一臉恐懼的看着自己先前所立之地,要不是反應快,怕是這會早就腦袋開花,死得不能再死!
再一看,罪魁禍首,是隻馱有籮筐的大黑驢!
眼看就要動手,只是他還未反應過來,就見這黑驢扭頭屁股對人,後蹄揚起……
一記後蹬使出!
這記後蹬又快又準,少年郎胸腹一痛,悶哼一聲,倒飛好幾米遠,躺在地上哼哼唧唧半天起不來。
老鐵匠見狀,忙去看自家孩子怎樣,他這會哪有心思管什麼驢,誰沒事跟只畜牲嘔氣,要找也要找這驢背後之主。
只見,這驢不慌不忙來到炭爐旁,腦袋一揚,將口中兩張紙送入火爐。
炭爐溫度極高,可溶鐵,即便陸雲所繪之物,水火難侵,但也只是難侵,而非不侵。
到了一定程度,還是架不住這溶鐵雄火的炙烤,未多時所繪丹青便徐徐燃燒,化爲灰燼。
見狀,毛驢心滿意足,扭頭看向已被扶起的少年郎。
見他那罵罵咧咧的模樣,叫喚兩聲,咧開大嘴笑了笑,拔腿就走。
眼看這噁心人的驢子要逃,少年郎不顧胸腹處的疼痛,當即就追,大叫道:“別跑,小爺我要扒了你的皮!”
觀其生龍活虎的樣子,看來驢子也是懂分寸的,只是讓這少年吃了點皮肉之苦,並未真正用力。
待少年郎,追出院門,朝街道瞧去,過往行人絡繹不絕,唯獨不見黑驢的蹤影,心有不甘,牙齒咬得咯咯響。
另一頭……
夜色陰沉,迷霧籠罩於暗影深長的幽幽小徑。
卻看此路,不知方向,不明地界,濃霧四溢,舉頭看天,陰雲遮掩淒冷的月光。
曲折路徑上,竟隱隱出現一盞白色燈籠,若隱若現,叫人瞧不真切。
這燈籠,在路徑上游蕩,忽明忽暗的燭火,似挑逗般,以乍明微亮的手段瞬間捕獲時隱時現的身影,叫人肌慄骨寒。
細細一瞧,竟是支百人隊伍,前頭一人,身穿皁衣面白如紙,手中拎燈,另隻手拿着梢棒於前方帶路。
身後還有一人,與他扮相別無二致,同是官差打扮,這人手中拽着鐵鏈,鐵鏈後栓着一串人,起碼過百。
這些被鎖拿之人,身上衣物五顏六色,遙遙一看,便能發現,衆人面上毫無血色死氣沉沉。
百來號人中,有那不甘之輩,發出咿咿呀呀的哭聲,這哭聲百轉千回,宛如夜貓發情的曳長腔調。
側耳傾聽,飄飄渺渺,如泣如訴,乘着寒冷的夜霧滲進每一個毛孔裏。
鎖拿亡魂之人面有不耐,扭頭朝身後衆人大喝:“沒事鬼哭狼嚎什麼,告訴你們踏上這幽冥路,便不是陽世人,再咿咿呀呀沒完,小心我手中棍棒!”
前面帶路的陰差見狀,放慢腳步,二人並肩同行:“老許,何必發火,你我當初不也是這麼過來的?”
名叫老許之人,無奈搖頭:“只怪我那家中孽障,害得我心裏有氣,這些個亡魂吵得人心煩,實在是忍不住。”
“噢!發生何事了?”
“前段時日,我給在陽世不爭氣的敗家子託夢,告訴他我的紙馬壞了,要他再給我燒一匹。
那挨千刀的不孝子,一月過去,就是沒動靜,等哪天他陽壽盡了,看我怎麼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