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前方,有道身影緩緩行來,步伐緩慢,行走艱難,正是假藥販子。
他本身是東嶽府君,冥府陰世的古老大神,其名傳萬界,享衆生香火,乃是陰庭的掌權者之一。
但昔年大亂,他與閻尊爭奪陰庭的至高權勢,最後落敗,逃亡人間,而今真靈所在之身,仍屬肉體凡胎。
所以在李正景看來,假藥販子這個肉體凡胎,還是有身死的危險……當然,畢竟作爲古老神靈,李正景也認爲這傢伙有身亡的危險,但仍會真靈不滅,在人間繼續輪迴,進行重生。
“還以爲你憑這點修爲,潛入陰世之中,正好撞見了衆多陰兵,已經死無全屍了。”李正景笑着說道。
“這就是你把我的部分神軀交給玄剎鬼王,去賄賂高判官的原因?”假藥販子甚爲不滿,說道:“我的神軀雖然破碎,好歹全都留在這方天地之內,只要沒有了威脅,我便可以找回所有神軀……現在被你送一塊進了陰間,將來我豈不是得缺一塊?”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何況缺的這一塊,也不是很重要。”李正景神情平靜,說道:“剛纔你所說的威脅,就是千幻神君罷?”
“……”假藥販子沉默了片刻,然後點了點頭,說道:“那狗東西一直想要奪取我的真身,但是我的真身已經破碎,散於世間各處……就連我自己都只掌握一塊,對這狗東西來說,無法完全湊齊,這纔打消了他的想法。”
“所以你的真神之軀,在那狗東西的眼中,其實是比我更重要的肉身?”
李正景看了金色書頁一眼,心中隱約有些恍然之感。
分明千幻神君就要奪取自己的肉身,但時至今日,自己依然還只是千幻神君的第三具備用肉身。
那麼前面兩具備用肉身之一,就是東嶽府君的真身?
因爲東嶽府君的真身,分散人間各處,而這假藥販子本身也捏着一塊殘軀,幾乎無法湊齊……所以千幻神君等不及了,要對自己這第三具備用肉身出手?
那麼另外一具備用肉身呢?
莫非是宙光真龍?
他這樣想着,便又聽得假藥販子出聲問了一句。
“話說回來,剛纔你跟玄剎鬼王說了什麼,片刻之間,就跟你成了同夥?”
“這叫同伴!合作伙伴!”
李正景糾正了一下,然後便也將此前金色書頁顯示出來的這一番文字,告知了假藥販子。
接着便見假藥販子面色變幻,一時間沒有迴應。
過得許久,才聽他嘆了口氣,低聲道:“我過往還以爲是真仙傳承,原來是弒仙分食……如此說來,這個膽大包天的混賬玩意兒,就更不好對付了……”
李正景可以感受到,眼前的假藥販子,顯得更加低沉凝重了許多。
掛壁鳥探出頭來,說道:“你不是存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的古老陰庭大神嗎?那個狗東西雖然可能是萬年老怪,但也是侷限在人間,不得飛昇的凡夫俗子,對你來說,應該就只是一個後輩……怎麼你看起來好像很怕他?”
假藥販子看了這隻怪鳥一眼,然後攤開雙手,繼續說道:“都說虎落平原被犬欺……你瞧我現在這落魄樣子,都未必打得過你們,哪有本事跟那狗東西拼命?他當年吃了真仙,豈是尋常凡夫俗子可言?”
“對你來說,保持真靈不滅,長久存世,就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而等待將來,機緣一起,必更勝往昔。”
說到這裏,李正景湊近前來,說道:“您老人家選擇的路,是潛龍於淵,等待風雲匯聚之時,得以一飛沖天?”
假藥販子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說道:“我看你壽數將盡,再不踏破人仙之境,就要死了。”
話鋒轉得真是生硬……李正景這般想着,知曉對方不願開口,也就順着這句話,迴應道:“沒辦法啊,要是準備踏破人仙之境,也許今天就死了。”
“這倒也是,大衍洞虛萬化劍氣修煉有成,你若成就人仙,攻勢太盛……”
假藥販子點頭說道:“那狗東西極爲謹慎,他凡事都要十足把握,定然會在你成就人仙之前,將你拿下!可是眼下,你壽元將近,若不突破,難以延壽,又該當如何?”
李正景嘆息說道:“所以才一路北行,尋你相助。”
假藥販子無奈道:“我自身難保,只求苟延殘喘,何以助你?若在此前,我還能給你指個方向,可是你快入土了,還沾染了詛咒之力,就算給你指了方向,你也不見得能成……”
說到這裏,他拍了拍李正景的肩膀,又道:“當年老周進了陰世,能夠步步高昇,除了這幽藍火蓮的原因之外,還有我那些潛藏暗處的舊部,創造機會,助他升官。”
“原本還考慮着說,咱們也好歹相識一場,你要是死了,我讓人在陰間對你關照一二,但現在看來,這詛咒之力是作用於魂靈之上,你恐怕死後連魂魄都難以保留。”
假藥販子輕嘆一聲,眼神之中略有憐憫。
而掛壁鳥聽着這話頗爲耳熟,當即怒道:“我家老爺活着礙你事兒了嗎?”
“閉嘴!”啪地一聲,李正景一巴掌將它拍翻,然後纔看向假藥販子,繼續說道:“我不打算去死。”
“可你就快要死了。”
“若能踏破人仙之境,我就能不死。”
“那你能有十足把握,可以近幾日內,踏破人仙之境?”假藥販子聞言,思索着道。
“踏破人仙,於我而言,並非難事。”李正景出聲說道:“眼下我缺的是護法……能夠庇護於我,讓我不至於在踏破人仙之時,被那狗東西直接擒拿,而這就是我尋找玄剎鬼王結盟的原因。”
“玄剎鬼王其實很強,超出了這方世界的界限。”假藥販子想了想,說道:“但面對那狗東西,祂還不夠強。”
李正景說道:“所以還需要一個更加強大的存在,作爲我的護法。”
假藥販子沉默了半晌,接着說道:“還記得此前跟你說過,能夠讓你‘立地成神’的方法嗎?”
李正景點了點頭,說道:“記得,你話說一半,就準備逃命了。”
假藥販子神色凝重,出聲道:“在極北苦寒之地,墜落下來的天星洞天之內,其中一座……裏邊不是兇獸,而是一尊舊時代的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