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去給女兒洗衣服的肖帥停住腳步，轉過頭來疑惑地看向陸芳萍，“還有髒衣服嗎？”
陸芳萍摳着手指，定了定神，偷偷回頭看了一眼坐在牀上正在衝她笑的女兒。
“沒有了，我跟你一起去吧，我也還沒給孩子們洗過衣服。”
病房得衛生間不算小，但擠兩個人還是顯得逼仄。
肖帥知道自己不招人待見，他就端了盆蹲到角落裏，拿了洗澡的噴頭來放水。
“你纔剛好些，還是先別碰涼水，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給她們洗衣服。”
肖帥關了水，把噴頭拿到一邊，雙手按到盆裏，把衣服全部打溼，這纔拿了肥皂去漿洗衣服。
兩個孩子的衣服上都沾染了血跡，是春草兒流鼻血時不小心沾染上去的。
春芽兒的少一些，春草兒的多一些。
都需要仔細的用手一點點揉搓，暗紅的血跡一點點在肖帥手中變淡，白色的肥皂泡沫覆蓋在他的手上。
人好像還是那個人，又好像不是那個人了。
陸芳萍的記憶裏並沒有找到這樣的畫面，她還是第一次這樣看着他洗衣服。
“爲什麼又把她們找回來？你不是不喜歡他們嗎？”
肖帥搓衣服的動作就是一頓。
爲什麼要把孩子找回來？
自然因爲他不是程海峯是肖帥啊！
但這話不能說。
肖帥熟練地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繼續揉搓衣服。
“因爲她們是我的孩子，我不想一輩子都當一個良心難安的畜生。”
陸芳萍的拳頭瞬間緊握，眼眶發紅，她痛到顫抖，又氣到發狂，“你，你終於承認了！”
肖帥沉默着沒說話，只是洗衣服的動作更加認真溫柔。
身後遲遲沒有動靜，有些擔心陸芳萍又氣到發病的肖帥轉頭朝她看過來，就見陸芳萍站在那裏，目光呆滯又空洞，眼淚無聲的流下來。
肖帥嚇了一跳，這反應好像有哪裏不對。
不會真又刺激得精神不對了吧？
“喂，你怎麼啦？”
陸芳萍沒有反應，肖帥心頭一緊，胡亂把手上的泡沫擦在自己的衣服上，擔憂地走上前。
“你這個混蛋！”陸芳萍壓低了聲音怒吼，拳頭砸在肖帥胸口，肖帥現在瘦得沒有二兩肉，陸芳萍這一下直接敲在他的骨頭上，疼得他吸了一口氣。
他沒阻止陸芳萍，任由她把怒和恨都發泄在這副軀體上，他就當自己又是一隻飄好了，這不是他的肉體，打壞了也不心疼。
就是……好疼啊！
力不是相互的嗎？她怎麼還不疼？
陸芳萍捂住臉，靠在牆上，慢慢蹲下去哭了起來。
肖帥揉了揉胸口，低頭看了看陸芳萍的手。
“你的手沒事吧？”
陸芳萍：“……”
她的眼淚就是一頓。
外面響起了敲門聲，陸老太擔憂地聲音傳了進來。
“媽，沒事，我洗衣服呢。”
陸芳萍擡起淚眼瞪着程海峯。
肖帥摸了摸鼻子，聽着外頭陸老太離開的腳步，小聲和陸芳萍商量，“你下次想打我能不能換個地方再打，孩子們聽見了會擔心。還有你的手，你下次最好先找個紗布纏一纏，我皮糙肉厚的沒關係，你的手傷了孩子們看到會心疼。”
陸芳萍起身，雙手拍在肖帥身上，“你爲什麼要承認？爲什麼不瞞好了讓我只以爲她們是不小心被偷走？爲什麼不一直瞞着我？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讓她如何嚥下心頭的怨恨與委屈再和他生個孩子，不再生孩子，她的草兒怎麼辦？
陸芳萍拍在肖帥身上的巴掌一次比一次重，質問也一聲聲變大，突然回想起一切，突然找回女兒，突然接受前夫變好，突然又要和前夫再生孩子，一切的一切壓得陸芳萍幾乎喘不過氣來。
她比誰都心焦想要救女兒，可這人就是害了她女兒的人吶！
她可以不在意他的過往他的髒，可他曾經親手把她的女兒推進火坑，要不是他，她的孩子又怎麼受那些罪，這讓她如何對他分得開腿？
她幾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剋制住自己不再失去理智，可有時候她又想，她還不如失去理智了，什麼都不知道要來得好一些。
“媽媽，爸爸。”
“媽媽，爸爸，你們開門，開開門。”
“爸爸，是不是你欺負媽媽了？媽媽怎麼了？”
“媽媽，爸爸，你們別打架，我們會乖的，我們會很乖很乖的。”
“爸爸，媽媽，你們快開開門。”
“外婆，外婆怎麼啊？”
“海峯，芳萍，芳萍，你們快……”
衛生間門打開，肖帥齜牙咧嘴走在前頭，陸芳萍躲在肖帥身後，胡亂地擦掉眼淚。
肖帥一手握着門把手，一手撐在門框上，擋在門口對着三人笑，“你們聽錯了，我們沒打架。”
肖帥又齜了齜牙，“爸爸沒有欺負媽媽，爸爸只是不想讓你們媽媽碰涼水給你們洗衣服，媽媽覺得我太霸道，就生氣了。”